“全給新娘子的美貌驚住了麼？”沈靜瑩笑問。
    “你這麼說——也行。”沈子澹笑道，“反正，新娘子當時那身打扮，你要是敢依樣學來，準會被娘趕出家門的。”
    沈靜瑩睜大眼，給兄長逗得幾欲追問，隻是顧忌著女兒家矜持，不便細問。
    幸好緊接著裴元朔便解了她的好奇，“是因為他倆一齊穿著界外衣裝吧，”裴元朔笑道，“無怪進門時候會將母親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藕初現在還會念起呢，怪怨語忘哥有失分寸。”
    沈子澹笑道：“也難怪，為這事那時藕初姐可沒少費心，自打聽說虞府少爺要領著沒過門的少夫人一塊來拜見裴家夫人，藕初姐不隻帶了人將半山大宅收拾得裏外一新，連下邊村裏各家也都得了囑咐，不得怠慢。”
    “是麼？”裴元朔微笑道，“我卻是一點也想不起這些細節了，隻記得那會兒一聽說語忘哥要來，便興奮得不得了，對於語忘哥要領來的玉姐姐也是好奇之極，一天天抓心撓肺似的倒數著，就盼著能快些見到。”
    “某門飛簷下的鈴鐺，便是那時少主為了早見貴客，親自懸掛上去的吧？”
    裴元朔微微一怔。
    “那是雀眠的主意。”他輕聲答。
    話到逝者，驀然無話可說，兄妹二人不約而同，低下眼不住往火盆裏添紙，靜默間，便聽少主深深歎了聲氣。
    “若說違背祖訓，語忘哥該當是此間第一人吧。”裴元朔低聲說道，“我雖未曾親曆，也從不曾聽語忘哥或是倚玉夫人提過一字半句當日艱辛，卻也知道那時兩人是真正身在四麵楚歌的困境。”
    時過境遷，無能為力，他伸手拂去眼前字句，又笑：“曾經拚死奮爭方才得以掙脫的規誡，而今生造出一個不知所謂的虛名便也就輕易混過去了。在外人眼裏，能有‘守靈使’之名加冕，就足以彌補倚玉夫人了吧？語忘哥若泉下有知——也罷，還是一無所知的好。”
    他輕輕拍了拍闔眼瞌睡的小子瞻，“沈家小弟要睡熟了，”他溫言笑道，“領他一同回去吧，這邊剩下的，我會理清。”
    沈靜瑩嘴唇一動，極想要留下勸慰幾句，隻這請求在姑娘家是決計不該出口的。她攬過幺弟，略一猶豫，轉將幺弟又送到兄長那邊，沈子澹瞪她一眼，“小心自討沒趣！”他低聲提醒，幾近訓斥聲氣，沈靜瑩沒敢看他臉色，反身急近幾步，俯身拾起一些字紙，掩耳盜鈴般，期期艾艾地道：“少主，我——”
    裴元朔見她突然又趨近前來，以為她是要拜別，於是先對她行了回禮。
    給斷了後路，沈靜瑩便沒能把話說完，一望見少主臉上神情，或仍有些傷感，許還透著些無奈，可無論她看得多麼仔細，也不能在他眼裏尋見哪怕一丁點期待。
    她微微點了點頭，咽回所有未及出口的乞求，追著兄長的背影往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