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當年呢？你若能預知今日，你還會那般執著的進入仕途嗎？”我反問。
    他點頭，“從未後悔過步入官場，亦從未悔過要退出。”
    頓了一會兒，他歎息一聲，“隻是，時間不同了，十年天下，十年士子。”
    多麼矛盾又多麼現實的感言呀？有多少人身在仕途卻又向往著出世之人？又有多少人想要入仕，進入官場，卻又在罵著官場上令人不齒的種種行為？看不起，鄙夷的目光，口水唾棄一一接踵而來，譏諷小人得誌，心存抱怨，卻又在同時流露對其的羨慕之情，敷衍其事，陳情訴苦，不是巴結卻更比巴結，不是清高卻要自比清高。
    “表叔，那如今兗州的情況您可要上給朝廷？”
    “上報不上報，結果都是一樣的。”他歎息，我卻聽不出幾份的哀傷，因為我相信他。
    但凡有心之人，無論身在何處，都是為了國家，為了朝堂的，這是他說的。
    “兗州乃是古九州之一，我朝安史叛亂之後，一再凋零，今日之局勢，就算不是朝廷包庇地方軍政禍亂之後果，也是我百姓流離失所之開端，我既然已被調至此處擔任地方長官，就應盡職盡責，為百姓謀利，為朝堂分憂，梓郎，你心在朝廷，絕非想要待在這偏隅之地，待我了卻了這裏的事宜之後，你便回去吧。”
    “您又趕我？”我很氣憤，卻不能發泄。
    他搖頭，“不是趕你，隻是你不適合在這裏埋沒，國家正是用人之際，若是都不能人盡其位，那就是莫大的損失了。我，、、”他頓了一下，沉聲道，“我也就是有愧於天子了。”
    “您從來都不虧欠聖上什麼，隻是他不能用人以賢罷了。”我憤恨道。
    如今朝堂在李宗閔之手，他勾結宦官，打擊異己，排斥賢臣，殘害忠良，早就為天下有誌之士所不齒了，若非他是以科舉出身，今日怕早就被世人拋棄了。
    “梓郎，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遇到什麼難處，即使困厄，我們都沒有任何理由來抱怨，因為上天是公平的，隻是我們錯過了，我們沒有完全把握住。”
    “而已。”他頓了頓，定聲道。
    我眼睛直直的盯著他，卻再也不能說出一句話了。
    我終究是要回到那裏去的，即使我很不願意，可這就是命運，也許，一個人的宿命是誰也逃不過的。
    真正的麵對與心底的恐懼還是不同的，我其實並不怕，不怕這是宿命，可我卻在逃避，逃避擺在我眼前的現實，我最不願意承認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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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相信我嗎？”漆黑的夜，漆黑的瞳孔中，我問那個總是在多管閑事的人。
    月光模模糊糊的投下了影子來，我看著他烏黑的眼睫毛閃了閃，沾了幾絲的露氣，很是惹人憐愛。
    “公子這是什麼話？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啊。”我看他的眼簾在撲閃撲閃的，卻很似正經的答。
    “那你為何總是半步不離的跟著我。”
    “你那麼的容易迷失自己，那麼的不知進退，我若不跟著你，你豈不是把我忘記了。”
    “哈哈哈，”我初次在他麵前失聲笑出，“我若是忘了你，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我能記住的人了。”
    不為他的執著，不為他的情深，單單為了他的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內心已然凝固。
    “你是懷疑我，對不對？”
    “公子，我怎麼有資格去懷疑您呢？”我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諷刺，盯著他的眼眸，卻是無比的虔誠，讓我所有的怒火，還有幾分的羞辱全然撲空。
    月色淡淡的，但是夜色卻依舊的黑，也許，是在這裏，兗州之地，滄桑千年，如今的月光都撒不到枝頭了。
    更鋪泄不到地麵了。
    我能模糊看到他的臉，卻永遠無法清晰觸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