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不會不醒，是夢終是虛幻也有真實的那一日。
    “公子，這裏可是很淒涼啊。”驀地，言箐一個話頭到底是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看著他望向四方，目光中盡是同情，卻遠遠的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
    當時的滄縣在李同捷的廝殺中已是淒惶破敗，如今的兗州倒是一片安寧了，卻更比那時。
    我仿佛在這裏看到了我朝的未來。
    稀疏零丁的數人，卻都帶著不會笑的笑臉。
    他們在笑什麼？
    他們又不在笑什麼？
    為何，為何人們要是擺出這麼一副表情呢？
    即使天下大亂，可亂的卻終究不是世道，而是人心，人心亂，則天下大亂，人心不亂，雖亂必穩。
    我苦澀的回應，“淒涼的不是這看似淒涼的表麵。”
    言箐默默無語，走向前方。
    村莊中隻有數家可以庇護的房子，裏麵卻很少有人居住，即使有人，也是婦孺。
    他們的眼中沒有光，卻也沒有淚，有的是迷茫。
    不知歸向何處？渺渺無期。
    言箐推開了一家的房門，很驚訝，竟然沒有人阻止我們的進入，卻也沒有人歡迎我們的到來。
    我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腿腳似乎不甚便利，席地而坐，對我們的來到隻是點頭示意。
    “這位老伯，打擾您了。”我輕輕的走過去，對他彎腰。
    他抬頭來望了我一眼，“公子，看似是官府中人了？”
    很意外，他的聲音卻不似他的表象那樣蒼老，倒是顯得很健碩。
    我行了行禮，點頭。
    言箐倒是自然的就坐在了一旁，細細的打量起了這人。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失禮，他竟然毫不理會。
    得到他的允許後，我依身坐在了他的身旁，本來想要許多的話要問，卻到了嘴頭上，竟然不知如何說出了。
    言箐很是不以為然的瞅我，在他清如水的眸子裏，我看到了他眼中我的虛偽。
    表叔在兗州任上，百姓對他的評價定是最重要的，天子也憑借此決定對表叔的升遷。
    可是，我卻不敢詢問民意。
    其實，哪有所謂的民意？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這位老伯，我家公子是想問問您，如今我們的節度使大人怎麼樣？”終是言箐他憋了話頭出來，眼睛卻是看向我的。
    我垂下了頭去。
    我聽見那位老者說，“朝廷對地方長官的任命，我們不知道理由何在，但是，官員對百姓的好壞，我們是可以感受出來的。”
    頓了頓，我又聽他說，“我不知道崔大人今日的政績怎麼樣，但是，我們卻聽過他以往的事。”
    我心裏嘎登了一下。
    “鉏滅奸吏十餘輩，民無不大喜。”我聽到他這麼的說道。
    這定是表叔以往在任上的事跡了。
    他格盡職守，為官盡為民，都是為了天子。
    他對朝廷忠誠無比，對百姓盡施仁義之道。
    我問，“那您覺得他如今在兗州任上，會怎樣呢？”
    他苦笑了一下，“天不由己，成事不在人。”
    言箐嘲笑我，“聽不懂了吧你。”
    我嗤他，“不像你那麼笨。”
    他黑臉。
    我不理他。
    “那您的意思是說表叔他無能無力了？”
    他疑惑的眼神盯向我，似乎不敢相信，“你是崔大人的侄子？”
    我這才恍悟。
    卻頓時尷尬不已。
    他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拽著我的手，“我們期盼著朝廷能重振朝綱，國家能興盛，公子，你一定要向崔大人轉達我們的心意。”
    言箐樂嗬嗬的睨著我，似乎在說著“看你怎麼辦？”
    我反握住他的手，堅定的在心中為他許諾，“您放心，我一定會向表叔說明的。”
    當夜，我們返回了府衙。
    言箐一步不離的跟隨在我的身後，影子在月光下成雙，我卻看到了他愈發欣長的身姿，甚至是在錯覺中。
    呼吸聲粗重，我覺得他漸漸的離我更近，近的甚至都要貼上來。
    “你回去吧，我去找表叔。”我忽地頓下，對背後的他說道。
    卻不聞回響，我轉頭，卻在下一刻碰上了背後那人的鼻尖。
    盡在咫尺間的距離，仿佛從來不曾分開過。
    我冷冷的凝視著這一張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的麵孔，覺得全身都在打著哆嗦。
    半響，卻在一聲笑嘻嘻的嗓音中醒來，“嗬嗬，公子，你膽子這麼小，還是我陪著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