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27歲 四十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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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什麼大事,就是想找你說說話……萱萱……你們在一起?”
“今天是她生日,工作室的同事們張羅了許多節目,可能比較吵。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筱町想了想,我想說什麼呢?我要說什麼呢?我可以說什麼呢……
對麵仍舊熱鬧的要命,筱町能清楚的聽到幾個人呼喚馮誌玨回去繼續遊戲的聲音。
本來便沒準備台詞的筱町,這一刻真的連一個字都想不出來了。但是,不想放棄,不想一個人麵對這扇冷冷的門,冷冷的牆壁。
“馮誌玨……我害怕……”細如蚊呐。
“筱町,怎麼了嗎?”
“……”
一定要問怎麼了嗎?一定要說為什麼嗎?隻是單純的想你陪你就不行嗎?筱町放任自己一頭鑽進牛角尖,死也不出來。
“不是我不陪你,隻是,你知道的,萱萱為我犧牲了很多,工作室好不容易走上正軌,即使不是生日,我也欠她一個大大的人情。”
筱町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再說什麼。是啊,她都知道,就是因為她都知道,所以更加的鬱悶,更加的難過,更加的希望自己不知道。其實不用他說,筱町清楚的明白這一刻的自己在無理取鬧,但是,無理取鬧又怎麼了?不可以嗎?她謹小慎微的走這一路,然後馮誌玨告訴她她錯了,她可以撒嬌,可以任性,那她現在為什麼就不能撒嬌不能任性了呢……
我不懂啊!!!
筱町的內心幾近絕望的哀嚎。
“……如果你不想一個人呆著,去問問黎雨吧,他下班晚,或許還沒睡。劉瀟應該睡了吧,而且大晚上,女孩子出門也不安全。”
馮誌玨仍然那麼耐心,那麼溫柔,筱町從來沒有發覺的他的優點在這一刻滿滿的溢出來,她想抓住,但手心中冰涼的空氣再告訴他:他已經不屬於你了。
為什麼現在才明白……
“算了,沒什麼,你們好好玩兒,替我祝萱萱生日快樂。我要睡了,再見。”
“別胡思亂想,早點兒睡,你的失眠才好沒多久。再見。”
再見,馮誌玨的溫柔。
淚水,竟然是熱的,掉在地板上的聲音很大,在寂靜的屋子裏格外響亮。筱町吸著鼻子,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哭了起來。
不想找黎雨,不願找黎雨,筱町知道那孩子對自己的心思,她無法放任自己不負責任的依賴這個珍惜的弟弟。筱町更不敢給家裏打電話,即使現在多麼強烈想聽到爸爸媽媽的聲音……
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不知道是在傷心自己的電腦,還是在傷心不在身邊的男人。淚珠一顆一顆的砸在地板上,漸漸連成一片,恍惚映出筱町悲傷的影子。
哀嚎,抽泣,嗚咽,最後呼吸變得困難。時間走了多久已經不想去顧及,淚水打濕了衣褲也不想去理會,淚水如瀑,筱町任憑它衝刷著眼前的世界,她甚至想要自己能夠淹沒其中就好了。
正因為是自作自受,所以才更難過吧。好想找人罵自己一頓。
找人罵自己一頓,這個時候還有力氣罵自己的人——筱町抹了一把眼淚,將滿手淚水往衣襟上隨意抓了一把,拿過手機接著翻通訊錄,最後盯著出現的名字走了神。
已經,上次電話是多久之前呢,這個小時候一起玩耍的朋友,卻是高中後就很少見麵了的朋友,一年半載鮮有聯係的朋友,也是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朋友。
即使是淩晨,朋友還是接起了電話,聽筒裏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應該是被自己吵醒的。
“就算你想我,也不用大半夜的打電話吧。”
正哭得不可自抑的女人,愣是被當頭一句話嗬止的眼淚,然後不由自主的甩出一個字——“滾!”
真好,還有朋友在,真好。
“說吧,咋啦,被男朋友甩了還是被老板開了?”吊兒郎當的聲音似乎沒什麼耐性,但在十幾年友情的積澱上又是那麼的令人安心。
“你能不能想我點好?詛咒你追不到小姑娘哦。”筱町一邊說一邊繼續抹眼淚。
“那你可失算了,朕已經和美人相親相愛整一載,籌備明年初大婚,正式封後。怎麼樣?份子錢準備好。”
“可憐這姑娘眼光……婚禮那麼忙,你還回老家嗎?”
“沒時間。放心,我會寄婚紗照刺激你的。”
“你能不要那麼確定我沒人要好嗎?”
“哦?有情況?有情況還在半夜給我打電話?男朋友不吃醋?”
“……高粱,我屋子進賊了……”
“現在?打110啊傻!”估計被嚇了一跳,筱町聽到東西相撞的聲響,還有高粱咬牙吸氣的聲音。
“警察來過了,筆錄什麼的也都做了。電腦丟了,門被撬壞了。”
“那你現在一個人嗎?其他朋友呢?別一個人呆著啊!還有,門修了嗎?”
“房東把門修好了,朋友……都忙……高粱,我害怕,我現在不敢睡覺,我必須看著門……我不敢告訴家裏,我怕我媽知道……我和阿飛可能要分手了……劉瀟今天見公公婆婆,我不能打擾他們……我……”說著說著,筱町又哭了起來,哭的眼淚少了些,聲音大了些。可能眼淚已經快要哭幹了吧。
“都沒有人物簡介,我能聽懂真是個奇跡。”
“我電腦丟了啊!我的小說,我的論文,我的心血啊……嗚哇,還有好多……屋子亂七八糟,一想到這屋子被那些人亂翻我就……我想吐……監控裏那兩個人太可惡、太可惡了!混蛋啊!惡心的王八蛋!沒有良心!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停!!!!”
“我不!”
“就算你詛咒他們祖宗十八代,然後呢?除了浪費口水,還有其他效果嗎?傻不傻啊你。哭也哭了,罵也罵了,不渴嗎?有喝水嗎?”
“……沒有水了……”
“去燒!挺大的人了,這麼讓人操心。”
一邊拿著手機聽著那頭的碎碎念,筱町機械的站起來,聽話的去了廚房,一直到水泡翻滾的聲音傳到電話裏,高粱才停止了老媽子式嘮叨。
“有新被子嗎?”
“有,幹嘛?”
“一會兒回去坐著披上新被子,要是困了就直接睡,省著著涼。”
“地板髒,我還沒收拾……”
“那還傻呆著幹嘛,趕緊拿塊抹布,以坐的位置為中心點擦個人形的幹淨範圍!”
“能不那麼小氣嗎?”
“不是怕你累著嗎?”
“……你有理,你總有理。”
再然後,筱町又機械而聽話的去擦地板了,手機開了擴音器放在一邊,裏麵源源不斷的傳來好友的嘮叨,夾雜著各種雜事,以及莫名搞笑的段子。
最後,筱町披著被子捧著熱水再次坐下的時候,高粱在那頭也嘟囔著找水喝了。逐漸安靜下來的空氣安撫著一切。
“好點兒沒?”
冷不丁,好友冒出了一句問候。筱町還沒找到上一個段子的重點,思緒被打斷的瞬間表情變得茫然,然後,感激。
“嗯,好多了。很晚了吧?”
“廢話,你看看點兒?我明早還要幹活呐大姐。”
唉,這感動的壽命為什麼那麼短……
“手機裏就你名字顯眼,活該。”
“我是一粒糧食,養活窮苦百姓,隨便你吐槽,我偉大我驕傲。”
“……”
“你的性格我說了很多次,你也不聽,也不改,親人朋友都不在身邊,你也不注意照顧自己。能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想開點兒。明天真有事兒,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已經很謝謝你了。”
“筱町,人是群居生物,你總是關著門,別人要怎麼進去?你捂著耳朵,有人敲門你也聽不到。今兒晚上我真不相信你找不到人陪你,而是你不願找。”
“他們都忙……”
“你說的他們我隻聽到兩個名字,筱町,你相信我,你的身邊肯定還有願意陪你的朋友存在,你對朋友的要求不要太嚴苛,這樣當你的朋友很累。”
“那你呢?”
“我們認識了十幾年。但是,筱町,有幾個人能在你身邊呆上十年?你的人生還有幾個十年?別對這個世界絕望,好嗎?這樣吧,等我掛了電話,你給我名字下麵的人打電話試試,算是咱們的一個賭局,如果那個人肯來陪你,我贏,明年你給我雙份禮金,你贏,我不要你份子錢,怎麼樣?”
“……下個人是我領導怎麼辦……”
“呃,領導家人合作對象什麼的都不算,就我名字後麵第一個能稱得上朋友的,行吧?”
“……行。”
“那我等著收錢啦!拜拜!”
“窮瘋你……”
掛了電話,再抬頭看到門板的時候,竟少了幾分冷意,筱町鬆了鬆裹緊的被子,稍稍放鬆了緊繃的身體。
真是無聊的賭局。
筱町一邊嫌棄著,一邊重新打開了手機通訊錄,眼神再次定格在高粱的名字上,仿佛能看見他那張不甚正經的臉。高粱小時候和姥姥一起生活,就住在筱町家的那條街,小學的時候彼此相熟,初中一直在一個班級,高中即使考上不同的學校寒暑假也混在一起玩,村裏的田間地頭總有著各種鄉野孩子玩樂的由頭,小時候他們兩個也總是混在一群半大孩子裏麵上山采蘑菇下河摸魚摸蝦,偶爾坐上誰家的馬車趕去海邊釣螃蟹挖貝殼,長大了些的時候玩法也沒怎麼變樣,隻不過上山溜了一圈後會在山下的學校裏打一場球,趕海後就地搭個灶來一次野炊,即使上了大學還是這樣,隻不過大學後他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回老家的次數很少,見麵的次數更少,直到現在,已經多年不見了。
多年不見,你還是你,多好。
筱町告訴自己,要相信高粱,要相信朋友。
然後她把通訊錄往下滑,高粱的後麵,是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