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27歲 三十九、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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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誌玨的飛機在夜幕中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北方的小城比之異地溫度冷了許多,就像後腳還踩著炙夏的火熱,麵前初秋的涼意卻急不可耐的纏上了前腳。
萱萱安靜的等在大廳,小姑娘仿若變了一個人,眼圈微紅,臉頰隱有淚痕。
馮誌玨走到她麵前,萱萱拽著他的衣袖,低頭,說:“我舍不得小婕。”
語言如此蒼白,當麵對悲傷的人類。
而悲傷,總是能夠讓人成長。
晚上,馮誌玨去了韶音。不管外麵多大風雨,這裏永遠歌舞升平。
馮誌玨想見賀筱町,想見他的女朋友。
他有很多話想說,他需要一個傾聽者,也需要一雙溫暖的手,一句安慰的話。
但是,他找不到她了。
電話無人接聽,家裏沒人,連三千工作室他都找過去了,可是,仍然沒有。哪裏都找不到他想見的人,就算他來到這裏,期望成灰。
韶音老板很熱情,非常熱情,熱情得不像話,當他知曉這人是賀筱町的男朋友。
南老板眯著眼睛,一邊上下打量馮誌玨,一邊拉著他說個不停,從星座血型到學校社團,馮誌玨竟一時找不到機會說出自己的目的。
“快十年了啊,真不容易,沒幾個人能把愛好堅持這麼久。工作室什麼時候開業?我看中秋就挺好。”
“呃,還有很多工作要準備,沒那麼快……”
“慢慢來,不急。你在圈子裏也算資深,肯定有很多關係不錯的小朋友,有機會帶他們過來玩,我給你打折。你做這個家裏人什麼態度?”
“他們都挺支持我……”
“開明!真難得!你家裏就自己,沒有兄弟姐妹嗎?”
“呃,我是獨生子……”
“小時候沒人陪玩兒吧?不過現在國家政策變了,你以後打算要幾個寶寶?”
“……還沒想過……”
馮誌玨腦子裏的那根線已經繃到了極限,這人,還有完沒有?
南老板一直笑眯眯的,仿佛查戶口一般的對話隻是一般閑聊,並無不妥。
馮誌玨插不進話,終於不再回答,南老板接下來的所有問題都沒了回應,就像兩個人網絡聊天,一個人在努力的刷屏,另一個人連個省略號都沒有。
最後,南老板突然撫掌大笑,嚇了周圍人一跳。
“不玩了不玩了。你挺能忍的,多長時間?”南老板問吧台後的小哥。
“二十分鍾。”小哥麵無表情,臉上直白的寫著“你好無聊”。
“黎雨剛來的時候,我剛問兩句人就跑了;筱町更絕,所有問題都回答兩個字——‘你猜’。”
顯然這是老板的特別“愛好”,馮誌玨無言,隻能用表情深刻的詮釋了一下省略號的奧義。
南老板笑夠了,終於擺出正經臉,說:“別介意,我就是想替筱町把把關,那丫頭眼光實在不怎麼樣。”
“……”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來找我聊天的。黎雨老家出了點麻煩,筱町去幫忙了。”
接下來的話,馮誌玨也沒聽進去多少。他到處找她,可她去了別的男人家。
事情就是這麼巧,兩個人分赴異地,巧得讓人很不愉快。
就像是,故意的一樣。
無緣無故的,很多不經意的片段滑過腦海:酒吧老板的“把關”,黎雨的不善,非親非故,談朋友還要經過這些人的過問。
“你出現的太意外,我隻能按照老師教的去做。但是,老師說,戀愛不是逢場作戲,累了,就沒意思了。”忘了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筱町說過這樣一句話,這段感情,不知道究竟經過了多少人的導演監製。
馮誌玨認為自己想多了,可有無法製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不好的念頭一開始,便難以停止。
天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有多糟,而且是越來越糟。他善於交際,善於偽裝自己,甚至南老板都看不出他的破綻,看不到他的不歡,但是,他的臉在笑,他的心很不高興。
很不高興,小婕的眼淚,萱萱的難過,自己的無奈,滿腹悲傷凝成一場心雨,在心底鋪天蓋地,漫天過海,看不見救贖的人兒。
小婕從他的生命裏路過,可能以後再不相見,生命的道路那麼長,他不知道以後還會失去多少人,但他想抓住眼前這一個,可這一個,原來竟不在眼前。
回到還在裝修的工作室,萱萱一直沒有走,一直在等他。
“我,退出白沙了。”萱萱小心翼翼的輕聲說,“能給我一份工作室的合同嗎?”
女孩子眼神清亮,堅定。
一直以來的認知在動搖,就像窗外悄然微黃的樹葉,知了的叫聲還在繼續,可是秋天的腳步聲已然能夠聽到了。
如果,如果,筱町也能如此,就好了。
她不需要做什麼,他隻要如萱萱這般站在這裏,就好了。
如果,就好了。
“如果,小時候我不那麼混,就好了。”
黎雨走出屋子,陪哥哥去找買蘋果的商家清賬,留下這麼一句。
“俗氣,哪有那麼多如果。”劉浩沅盤著腿坐在炕頭,悠哉,就像這是自己的家。
論說話,沒有人說的過劉浩沅,筱町默默坐在一角,乖得很。
劉浩沅捧著個大蘋果,咬得哢擦響,毫無形象。
屋裏麵這些日子來難得的安靜,劉浩沅丟了果核,擦擦嘴巴。來了多少天就摘了多少天的蘋果,他也吃了多少天的蘋果,竟然還沒吃夠,這一點筱町還是很佩服的。
劉浩沅哼著不知名的調子,他身後的窗子開著,微風吹進,帶來土的味道,山的味道。
突然——
“大山的子孫喲~~~~”
“嘎嘎嘎嘎”“汪汪!嗚汪!”“咡啊咡啊咡啊!”
乖乖,這是什麼奇怪的合唱?筱町瞪著劉浩沅,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劉浩沅就嚎了一句,就聽著外麵雞鴨貓狗的驚叫,還有隔壁那頭毛驢的和音,笑得直拍大腿,眼淚都笑出來了。
筱町顫抖著問:“你是不是累傻了?還是,蘋果吃多撐著了?”
“吃撐了,消化消化。”劉浩沅裝模作樣的剔牙。
筱町想吐槽,但是槽點太多,叫人好生為難。
劉浩沅懶洋洋的靠著牆,貌似不經意的問道:“沒看你打電話啊這些天?”
“多少年不幹農活,累死了,還打什麼電話,也沒什麼事兒。”
兩人都穿著那哥倆兒找出來的舊衣服,原本的衣服疊著整齊放在衣櫃裏,已經很久沒碰過了。
“我是說,阿飛。”話沒說全,但他知道她懂。
她懂了,然後,傻了。
“我忘了……”
“哦,真可憐。”這句話說不上幾分真幾分假,劉浩沅沒有看筱町,還是望著開始蔓延秋意的村子,眼中無波無瀾。
筱町從衣服口袋翻出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了。慌忙的連接充電器,開機,屏幕閃了閃,十數個未接來電,一個名字。
筱町幾乎是下意識的要抬手點擊回撥。
劉浩沅冷冷的聲音傳過來。
“別打電話了,晚了。”他終於舍得轉頭看筱町一眼,“還是真人去解釋比較有誠意。你啊……”
話未說盡,留給筱町的盡是茫然與無措。
幾日的辛苦結束,幾人皆是歡喜無盡,黎雨還嚷著要劉浩沅去給哥哥提親,黎圖鬧了個大紅臉躲去廚房裝忙,劉浩沅聲嘶力竭的申辯自己不熟悉媒婆的套路,牽橋拉線的事兒實在做不來,要是一個不小心出了紕漏,黎雨又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死在他拳頭底下,如何能拿生命開玩笑?
說笑歸說笑,黎雨是真心替哥哥著急,大家都看得出,可是感情這等事其實他人能插手的?
感情,不是他人能插手的……嗎……
好像是的。
是的。
筱町更慌了。她隔著衣服摩挲揣在懷裏的手機,充滿電後她再也沒離身。
她的感情好像走錯路了。她一開始好像就拉了很多人進來,人多勢眾的樣子,而對麵的馮誌玨一個人單薄如斯。她以為自己需要幫忙,需要指導,需要壯聲勢,需要安全感,可是,感情難道是一場戰爭嗎?
不是。怎麼可能是。
感情,隻是兩個人想要走到一起這麼一個簡單的念頭而已。
這本是個簡單的問題,放在別人的身上,答案總是如此簡單明了,自己如何搞得這麼複雜?
走錯的路,無法回頭,那麼,繼續走,能走到正途嗎?
剩下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起來。
村上春樹的名言裏有這麼一句:如果不了解而過得去,那再好不過了。
是啊,那再好不過了。可是啊,那種再好不過的幸運,有幾人能得,那種如果,到頭來也隻是如果。
我們遇到的,往往是不了解所以過不去,過不去所以了解了,然後,了解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過得去。
我們,總是撞不到那個“再好不過”的命運,所以,如果可以,早些了解就好了。
早一些,再早一些,再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