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27歲  六、愛情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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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剛到單位,劉瀟就把筱町拉進了休息室,眼睛裏都能噴出火來。不知道是誰得罪了這位大小姐,筱町提醒自己,謹言慎行啊謹言慎行。
    “啊呀!!真是氣死我了!不找人念叨念叨,我非得憋屈死不可!”劉瀟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大杯白水。
    筱町諂媚的幫她順背,一副“您盡管直言不諱,我是垃圾桶”的奴才嘴臉。
    “咚!”劉瀟狠狠的踹了一腳桌角,然後毫不違背大自然原理的咧起嘴,“啊嘞嘞,疼死老娘了!”
    你自己找虐!當然這句話筱町可不敢說出來。不過,看來劉瀟真的是氣急了。
    筱町化身知心姐姐。
    “說吧,誰讓你鬧心了?男的女的還是第三性別?”
    “他就不是人!那小子就是一隻烏龜啊!”
    呃,這個……筱町額角浮現大顆冷汗,這算是罵人吧?背後說人壞話不好吧?
    “這麼看我幹嘛?他就是一隻縮頭烏龜!你說說,哪有他這麼好欺負的人啊?簡直就是八點檔狗血劇裏麵的聖母!”
    小子,烏龜,聖母?筱町有些迷糊,不得已打斷她。
    “拜托姐姐,我可不是神婆能掐會算。時間地點人物?起因過程結果?”
    說到正題,劉瀟卻突然遲疑起來,她神經兮兮的朝辦公室瞄瞄,確定沒有人會注意這裏,又小心翼翼的關上門。筱町的好奇心被完全調動起來。
    “我昨天不是陪我弟買東西麼,就是那死小子,不正常的那小子。”
    筱町想起之前聽到的電話,隱約明白了劉瀟要說什麼。
    “那是你弟,別說那麼難聽。”
    “我不是歧視啦,你還不了我?我是替他憋屈啊!你聽我說……”
    筱町從不知道,就在自己身邊,就發生著這樣美麗又帶著淡淡的悲傷的故事。
    筱町的弟弟是她阿姨的兒子,比她小半年,從小就長得討喜,大人們聚在一起的時候都喜歡逗他,備受冷落的劉瀟很不甘心,壞主意也多,她總是找機會想方設法的欺負這個弟弟,於是,她成功的引起了大人們的注意,也挨了不少口水。
    在大人們的寵愛和劉瀟的拳頭下,弟弟努力的成長為了一名好青年,重點大學畢業,大公司工作,長相帥氣性格溫和,幾乎每個認識的媽媽都想把女兒嫁給他,可偏偏他不喜歡那些女兒。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隻喜歡男生,還是他隻喜歡那個男生。
    他們是在笛簫社認識的,剛邁進大學的新生弟弟暈頭轉向,也不知道要加入哪個社團,在路上聽見社團團員吹得笛子挺好聽,就隨便的在笛子選項後簽了名字,然後在一次活動上悔青了腸子,因為那個男生的簫聲把他感動得鼻子酸了一天,回到宿舍差點折了剛買的竹笛。
    知道那人也是新人的時候,弟弟慚愧的無地自容,看人家的簫吹得宛轉悠揚,自己的笛子連哆來咪都不利索,尤其是知道那人的簫全是自學成才以後。混熟後,弟弟琢磨著棄笛從簫,那人笑得露出粉粉的牙齦。
    “沒有什麼能力是一蹴而就的,咱倆都學簫多沒意思。你就好好練,總有一天咱哥倆笛簫合奏,笑傲江湖!”
    就這麼簡單的,被這一個笑一句話,弟弟陷了進去,不可自拔。
    等到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弟弟也慌亂過迷茫過,但是能夠聽從理智的話就不是愛情了。最後,弟弟幹脆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感情,並且決定,永遠不會告訴那個人。
    因為他,隻當自己是朋友。
    弟弟為了那個人做了多少事,沒有人知道。劉瀟偶爾跑去蹭飯的時候,曾聽同宿舍的一個同學說:“你弟要是女的我一定娶他,人家戀愛的時候當後勤,人家分手的時候變港灣,也太賢惠了。”
    大四的時候,劉瀟又閑極無聊跑去他的學校,突然發現原本應該在圖書館奮筆疾書的好學生正火急火燎的趕招聘會。
    因為那個人不打算考研,因為那個人喜歡的人可能考不過。
    還以為弟弟太過看重兄弟,苦口婆心的勸說他時,劉瀟聽到了事實。
    弟弟把全部心思都坦白了,他說一個人太辛苦,他快撐不下去了。
    劉瀟扇了他一巴掌。弟弟紅了眼眶,可一滴眼淚沒掉。
    他說,他沒有辦法,誰能有辦法去控製一顆心?他不會擾亂任何人的生活,他隻想在他身邊,做他最好的朋友。
    劉瀟一邊劈頭蓋臉的罵著不爭氣的弟弟,一邊哭得抽光了書桌上的紙巾,為四年無望的愛情。
    之後,弟弟做了妥協,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堅持留在這個有他的城市。
    再之後,四年無望的愛情,蹉跎了五年光陰,繼續無望的存在著。
    那人和大學的女友分手,在公司認識了現在的愛人。而弟弟,一直是他最好的兄弟,一直。
    劉瀟有時會指著弟弟的腦門吼他“馬上斷了念想!”,也有時會衝動的拉著他嚷著“給我去告白!”,但更多時候,是難過,是心疼。
    不久前,那人結婚了,弟弟是伴郎,可笑,更可悲。
    結婚前一日,劉瀟陪弟弟喝光了冰箱裏的啤酒,自己又哭得用光了紙巾,弟弟仍舊紅著眼眶,沒掉一滴淚。
    他說,姐,誰都沒有錯,為什麼要傷心呢?為什麼會傷心呢?
    就在昨天,那對夫婦蜜月歸來喬遷新居,弟弟不知道要給他們什麼樣的禮物,拉著劉瀟走了一天。
    兩人分手的時候,弟弟對劉瀟說,應該是完結的時候了。
    完結一段感情,一段近十年的感情,一個人開始,一個人完結。
    會難過,會心痛,但是終究會完結的感情。
    弟弟說,他隻想在他身邊舒服的存在。他已經結婚了,如果自己還抱有這樣的感情,是對朋友的背叛。
    他說,他不知道還會有誰喜歡他,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喜歡上其他的女人,或者男人,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相信愛情。
    故事蹣跚的走到尾聲。
    或許,這隻是一個人的故事。
    劉瀟吸著鼻子,又有落淚的趨勢。
    “你說他是不是自作自受?有這麼個窩囊廢弟弟,我都快被氣死了!”
    筱町遞給她紙巾。
    “我很羨慕他。”
    “什麼?”
    “我很羨慕他啊,有你這樣好的姐姐,還有,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深愛的人。”
    筱町在休息室陪劉瀟呆了很久,最後還被劉瀟單方麵決定,周末要陪她一起好好剝削他弟弟一頓,好好的表現一下親人的溫暖——雖然筱町覺得,這根本就是用給弟弟的新的傷害來讓他忘記舊傷……
    下班後,中心公園樺樹林,筱町倚著熟悉的樺樹,抬頭望著愈加翠綠的樹葉,眯著眼睛,傾聽著風和陽光的竊竊私語。
    今天她沒有帶書來,因為白天她聽到了一個好故事,是比書本上的文字更加觸動心扉的好故事。她不認識故事的主人公,卻仿佛能感受到主人公那顆鮮活深情的心。
    相信愛情,要如何相信愛情?
    要怎麼相信愛情?
    愛情,是命中注定?還是,水滴石穿?
    我之前的改變都是正確的嗎?
    我應該去尋找?還是應該等待?
    漫漫人生,真的能夠遇到那個人嗎?可是大千世界,到底怎麼確定自己的一期一會?
    心動,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把一生都獻給了大自然,最後生命也結束在大自然手裏,這也算一種回歸嗎?”
    突兀出現在身後的男聲結結實實嚇了筱町一跳,她抱著樺樹向樹背麵探頭。
    那個人,不知名的家夥。
    “你什麼時候來的?”
    “嗬,忘了,不過,比你早。”
    筱町張大眼睛,看看男人又看看樺樹,又看看男人,他有那麼苗條嗎以至於自己沒看見?
    “說謊。”
    男人聳聳肩膀,也不辯解,靠著樺樹坐下來,陽光碎片在他細碎的額發上翩躚起舞。
    “今天沒看書?”
    筱町也學他的樣子聳聳肩膀,轉過身坐下來。
    兩個人隔著樺樹,相背而坐。
    男人隨手翻著手裏的書。
    “筱町,我好幾天沒來,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麼?”
    “誰規定你要每天都來嗎?再者,我們很熟嗎?誰許你這麼叫我?”
    “唉?難道你還沒想起我名字?小姐,你確定你不用去精神科看看?”
    筱町縮回了脖子,被人直擊弱點,好心虛。
    男人轉過頭,舉起手裏的書。
    像是怕男人生氣扔過來,筱町主動把自己又縮小了一號。
    男人嗬嗬的笑了
    潔白的牙齒,薄紅的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陽光似乎都因為遜色許多而離得遠了。
    滿世界隻有這樣一張笑臉。
    滿世界都是他的笑聲。溫柔的,醇厚的,磁性的。
    筱町好像聽見胸口有什麼在動。
    “Chotsin,塔塔語,是愛的意思。”男人說,“這是書裏麵我最喜歡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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