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未來的抉擇
    在海援隊的商船上聚會之後不久，就傳來了高杉晉作去世的消息。消息太過突然，以至於大家都不敢相信。之後從乾那裏寄來的密信證實了這一點，在聚會之前，幸村的身體突然變得脆弱不堪，一直於櫻山療養。而那一天早晨，幸村坐在窗前，望著冉冉升起的朝陽，輕輕撥動著三味線，口中漫吟道，“三千世界烏殺盡，與君朝寢到天明……”
    “你說什麼？”站在身後的真田沒有聽清楚，問了一句，幸村回頭淒然一笑，“讓這無趣的世界變得有趣吧，真田君。”然後他的身體就像花瓣一樣無聲無息的隕落，倒在真田懷裏，微笑的麵容栩栩如生，隻是再也沒能睜開眼睛。他養的那些鮮花，以往在他的結界裏一年四季開得繁花似錦，而那一刻竟然全部凋落，五彩的花瓣淒然滿地。
    幸村的身體並沒有下葬，而是被真田放在透明的水晶棺裏，寄放在他的房間裏。屍體雖然在炎炎夏日，也沒有腐敗的跡象，就好像他隻是睡著了一般，安靜的容顏上掛著淒美的微笑，看過的人無不動容。也許這就是鬼族特異的地方吧。
    乾在信中並沒有提蓮二曾經跟他講過的，純正的鬼族無法活過三十歲的事實。如果這真是無可避免的命運，那麼提前知道也無能為力吧，隻是徒增煩惱而已。不二，好好活著啊！生命，比什麼都美好！他隻是把這份祝願和祈禱放在了字裏行間裏。
    乾在信的最後說，真田自從幸村去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幸村在他的生命裏的重要性是不可估量的，他不僅是他前進的動力，也是他的精神支柱，而這樣的存在失去了，誰也料想不到，他會做出怎樣的舉動。近期可能有大的變故也說不定，讓大家提防。
    大家正在為世事難料唏噓不已的時候，跡部又送來了通緝河上彥齋的密令。
    “看來白石挺能幹的嘛，這麼快就已經讓幕府頭痛了！”桃城不無敬佩的說。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跡部說，“但是聽說是將軍親自下的密令，整個幕府高層被他們兩個人搞得雞犬不寧，這種消息當然已經被封鎖了，不過事情是不是會沿著手塚你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就不得而知了。”送密令隻是順帶，跡部真正的目的當然是為了來看看手塚。經過征討長州那一役，兩個人的關係迅速改善，友情更加深厚。而在船上手塚奮不顧身的相救，讓跡部感激不盡的同時，心生幻想，希望他們的感情最終能夠超越友情的界限朝著愛情的方向發展。現在最大的障礙卻是他們的政見不同啊！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選擇了不同的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放下現在的一切，追隨著手塚的腳步前進。
    “不過將軍慶喜選擇大政奉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現在整個局勢對幕府不利，強藩施壓，民間暴動，如果幕府不退一步的話，就是在與天下為敵了。”大石說。
    “也許吧。”跡部有些心不在焉的道，雖然反對大政奉還，但是卻又想盡力的維護著和平的局麵，因為一旦戰爭打起來，就是他和手塚選擇的時刻了，他真的不希望看著那樣的時刻來臨。
    “跡部，這兩個人你想拿他們怎麼辦呢？”手塚指了指河上和小金的畫像。
    “這個嘛，反正是密令嘛，誰也不會大張旗鼓的追究，手塚就秘密的來吧！我隻是負責傳遞密令而已。”
    跡部既然這麼說了，新選組眾人也將其秘而不宣了。
    幾個月之後沒想到大政奉還就成了事實。將軍慶喜把幕府的政權歸還給了朝廷，統治日本二百六十年的德川政權，就這樣結束了。手塚他們邁向和平的理想，最關鍵的一步終於實現了。然而就在他們正翹首以盼的期待著新政府的成立之時，壞消息卻接二連三的傳來。
    阪本龍馬在京都近江屋遇刺身亡！這無疑是震驚京都的消息，作為新政府綱領起草者之一的阪本龍馬被殺，是不是意味著新的動蕩正在暗流湧動呢？
    不久之後關於刺殺阪本龍馬的刺客的真麵目就流傳開來，有人說是新選組幹的，但顯然這是無中生有，妄加揣測。有人說是見回組幹的，見回組一直反對大政奉還，而因為第二次征長戰爭的失敗也對於阪本龍馬耿耿於懷。
    “跡部，你怎麼看這件事？”
    “難不成你以為我幹的？手塚？”
    “當然不是，但是這件事怎麼說，都很奇怪，不是嗎？”
    “也許是長州或者薩摩藩也說不定。”
    “他們？怎麼可能？”
    “薩摩藩可是一直都主張武力討伐幕府的，雖然阪本龍馬為他們做了很多事，但他們內訌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
    “不過跡部，你跟我說一句實話吧，現在的形勢到底是怎麼樣的？”近來手塚從越前那裏聽說了很多預想之外的消息，觀月和薩摩藩走得越來越近，大有變成薩摩藩雇傭兵之勢。而薩摩藩似乎正在準備在京都起兵，而屆時觀月將作為薩摩藩的“新選組”為其打頭陣。
    “手塚，我們……也在備戰啊！”跡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關口，再拖泥帶水也沒什麼用處，還不如清清楚楚的說明白。
    “為什麼啊？不是已經同意組建新的政府了嗎？”手塚難掩吃驚之色。
    “手塚，我今天就實話告訴你吧，將軍慶喜大政奉還並不單單是因為白石的活躍，讓幕府的高層頭痛，白石身後是薩長武力的威脅。之所以選擇這個時機大政奉還，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做法，這樣倒幕派就沒有名正言順的起兵借口了。但是大政奉還之後，朝廷下達了邀請各藩諸侯進京商討善後事宜的詔書，卻應者寥寥。一些人對於形勢不明了，根本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作壁上觀，而另一些人對於新的政權形式不滿，還在積極的準備武力討幕。天皇雖然收回了政權，卻無法號令各藩，最後還是不得不委托幕府繼續執政，這恐怕是德川慶喜預料之中的事。而在這種情況下，長州和薩摩想要執掌政權，也隻能通過武力討幕。現在的形勢，其實戰爭一觸即發，隻不過看是誰首先出兵而已。”
    “怎麼會變成這樣？”
    “手塚，我很抱歉。”不想打擊他那純潔的理想，但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該道歉的並不是他，但跡部卻為了沒能將他的理想推進一步而感到遺憾。
    長長歎了口氣，跡部站起身，直視著手塚的眼睛，柔聲道，“請你選擇自己的立場吧，手塚！要麼站在我這一邊，要麼站在我的對立麵，已經沒有中間路可以走了！”手塚的臉漸漸模糊，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麵，卻也無助而無奈。世事的發展即使預料得到，有時候憑借一己之力卻也是難以改變的。力挽狂瀾的夢想一再經曆挫折，但殘存的鬥誌讓自己驕傲的站了起來！幕府還沒有到非亡不可的邊緣，還有拯救的希望，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跡部絕不會拋棄自己的身份！
    “手塚，我也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我也不看好這場戰爭，幕府內部也是分裂的亂七八糟。雖然我一直很高調的說著我們一定會勝利之類的話，但是那是我作為統帥必須有的態度，但是對於你，我不需要了，我隻能告訴你，勝率是一半對一半，而且很多因素也不是我能夠控製的。我能做的隻是盡人事而聽天命了。但是隻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
    “跡部……”手塚看著他疲憊的臉上閃動著執著的眼神，就像灰燼中跳動著永不熄滅的火苗，讓人永遠都不會絕望。
    “手塚，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你選擇未來的路。雖然以前說過多麼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這些天來我一直在反省自己，如果你選擇了和我不一樣的路，我會不會為了你放棄自己的身份，躊躇了很久，最後的最後還是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追隨著你的腳步。本來一直想著怎麼才能把你留在自己的身邊和我並肩作戰，但是現在我放棄了，請你選擇自己的道路吧，手塚，原諒我那些任性的話吧，我實在沒有資格去愛你的！”哽咽著的聲音暴露了心中的苦痛，濕潤的眼簾阻擋不了淚水的決堤。不是愛的不夠深啊，手塚，隻是我肩膀上還有自己的責任，無論如何也無法獨善其身。如果你真的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麵，就請讓我死在你的劍下吧！眼神裏無聲的訴說著這樣的抉擇，修長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桌沿，等待著他的是手塚的審判！
    ……
    “傻瓜，不是一直一起走過來的嗎？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沉默良久，手塚終於柔聲吐出了自己的決定。
    “手塚……”跡部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的立場早就表明了，現在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手塚再次重複著。
    “但是……”
    沒有但是了，跡部，雖然寄希望於和平的過度到新的政權形勢，但是夢已經碎了，人卻還是要往前走。對於幕府的腐敗他已經看得很清楚，而對於長州薩摩等藩的做法他也不能苟同。政治權利的鬥爭，他不感興趣，大政奉還的失敗更是讓他徹底心灰意冷，而心中唯一的那一點火光是對於友情的執念，對於和跡部風雨兼程走過的這幾年的懷念。在跡部身上他看到了一個男人的奮鬥和執著，那些美好的品質在他的心中散發著光輝，就是為此，他才堅定不移的守護在他的身邊，因為那也是自己追求的人生的理想境界。不想做什麼解釋，一解釋就會暴露出來自己灰色的心境來，抱怨沒有任何意義。“怎麼，對我這樣的決定不滿意嗎？還是說很想和我在戰場上一決高下！”用這樣高調的答複掩飾著內心深處的悲涼，手塚臉上露出了笑容。
    跡部有些受寵若驚的笑了，“戰場一決高下還是算了，球場的話倒是隨時奉陪！嗬嗬！”難掩喜悅之情，跡部臉上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剛才說了些和跡部的國王身份不符的話呢，不過，手塚，我還真懷念我們打網球的時光啊！一個人可以控製一片賽場，而那裏就是他的戰場，可以盡情的揮灑自己的汗水，拚搏到最後一刻，輸也輸的心服口服無怨無悔。可是戰爭完全是不一樣的東西，天時地利人和，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戰爭的走勢，而那些又偏偏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就算是配備了最好的武器，安排了最周密的戰術，也可能功虧一簣！”歎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把諸多煩惱拋諸腦後，“好久都沒有享受到那樣的比賽了呢！要不要現在就打一場？”剛才已經把自己的未來設定為陰雲密布的灰色調，而這一刻卻發現烏雲之中已經透出陽光來，那種高興之情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無論怎樣艱難的路，兩個人一起承受的話，就會覺得輕鬆多了。
    “嗯，好啊！”手塚也希望一場網球可以化解心中的痛，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
    相繼來到院子裏的時候，一輪紅日正緩緩沉下，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手塚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不祥的預感一時間湧上心頭，時代正像這落日一般，已經是夕陽餘暉光景。而跡部會不會隻是這餘暉光景中的絢爛的晚霞，隻是平添了一抹瑰麗的色彩呢？他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手塚！隻要我們並肩作戰，我相信我們有能力力挽狂瀾，讓日本像朝陽一樣熠熠生輝。”想起跡部曾經說過的話，手塚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那樣美好的願望，無論何時都不應該懷疑啊！不管經曆著些什麼，正是那樣的憧憬給了他們前進的力量。是的，盡管道路曲折，挫折不斷，但是他們無時無刻不是懷著那樣的理想在戰鬥，朝著那樣的目標在前進，那麼還有什麼可懷疑的。現在要做的，也隻是沿著這條路堅定的走下去而已。
    “怎麼了，手塚？”
    “不，沒什麼！今晚就一起好好玩玩吧！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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