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歎息鎮魂曲 ACT3:克倫格希斯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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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廣闊的長廊,空無一人,隻有腳步聲的回音環繞在我身邊,手裏緊緊地抱著莉莉給他們的回禮,一瓶連伯爵都舍不得喝的兩百年葡萄酒。
一路上,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莉莉的心意傳達給阿魯卡多,如若他有幸成為莉莉的王子,定會比我更適合守在她身邊。
想到這,我來到門前,敲了門,得到裏邊的人的應許,才推門而進。
“克裏斯托小姐要我給兩位先生送回禮。”剛進門我就說出來的目的。
“哦!太感謝你了,承蒙小姐的厚愛。”阿魯卡多從椅子上起身,迎向了我,笑容滿麵,接過我手中的酒,看了看,“兩百年的葡萄酒,克裏斯托小姐真是了解我們的口味。”他像個孩子一樣天真,同舞台上已是完全不同的人。
說著回頭,對裏屋的人喊:“哥,克裏斯托小姐派人給我們送葡萄酒,快出來謝謝人家吧!”
哥?不應該是姐姐嗎?我對他的稱呼有些奇怪,真是兩個令人著摸不透的人。
“不用了,我是個下人,沒資格接受先生們的感謝,要謝就去謝小姐吧!”
我彎腰行了禮,準備調頭離開,卻被人喊住了,“下人就不是人嗎?沒資格是那些一文不值的貴族說的,我們不是貴族,大家是在屋簷底下同一家。”
那聲音讓我想到了以前在孤兒院旁的教堂裏聽到的聖樂,像一汪泉水流入我心,滋潤快幹竭了的身軀,從那離開後,我就再也沒聽到過。
浮華而奢侈的城市,罪惡與貪婪的人,魔鬼一樣黑暗之心,失去了最初的神聖和純潔。然而,現在我又聽到了,是我黑暗中的一絲光芒,我回過頭,看到了天使,壁畫裏的天使。
太陽光輝般的蜷曲長發和將整片天空收攏在眼中的蔚藍,白瓷的肌膚在黯淡光線下稍有反光,身著黯藍色禮服,領子上綴滿了寶石藍和金線的絲絛,袖口裝飾著繁複的蕾絲,無一在襯托著他的優雅,拿著酒杯的手,清楚看見玻璃般透明的指甲。
我覺得連豪華的房間也抵不過他的光芒,為之變得平凡。
他對我笑了笑,將手中的酒杯遞給我,說:“坐坐再走吧!反正都來了。”
“是啊!這裏隻有我們兄弟倆,不怕被人誤會的。”阿魯卡多拉著我進了裏屋,還硬要我留下來陪陪他們聊天。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張美麗的臉我不知在哪裏見過,異常熟悉,抵不住內心的好奇,詢問他是何人?
“你還真是健忘,我們剛剛見過,我是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我重複他的話,想到了剛才在舞會上的西爾維婭,那個美麗得令無數男子傾心的女子,與眼前這男子有相同的麵貌,同一個名字,便好奇地問:“你不是女的嗎?”
他聽後臉色一沉,阿魯卡多在捧腹大笑地說:“又有人把你當成女的了,哈哈哈……”
尼古拉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拿起床上的衣裙,無奈至極,歎氣道:“伯爵好像是真的把我當成女的了,你能幫我換一件嗎?”
我接過那件漂亮的衣裙,隨後偷笑:“叫我伊麗莎白,先生!”
“伊麗莎白?是個女孩子的名字,你不是……”阿魯卡多皺著眉打量我,質疑地說:“這副打扮怎麼看都是一個馬夫小子啊!”
正當我想解釋時,一旁的尼古拉斯竟將我的帽子摘下,塞在裏麵的金色頭發“嘩”地一聲都垂落下來,令我瞬間驚慌失措地退後幾步,一時間也忘記解釋。
“金發碧眼的女孩,伊麗莎白,你十分美麗。”
來自尼古拉斯的讚美,我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他又笑著說:“沒想到在我漫長的歲月裏還能有幸遇到一個同我發色瞳色一樣的女子,你說這個是不是緣分。”
當初的我並沒有多想,腦海中隻是不斷重複著緣分這兩個字,我也未曾想到正是這緣分才使我有幸活了下來。
突然,腦海裏閃過莉莉的臉,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放下酒杯,對阿魯卡多說:“先生,你覺得克裏斯托小姐怎樣?”
由於我的話題轉變過得太快,他們一時沒搞清楚,愣住好一會,阿魯卡多才回答我:“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善良美麗,很討人喜歡。”
阿魯卡多對莉莉似乎有好感,將她描繪得很完美,這令我對此更有信心,鼓起勇氣說:“阿魯卡多先生,請聽我一句話,克裏斯托小姐她非常仰慕您!”
“啊?”紅發青年發出驚訝的聲音,尼古拉斯也奇怪地看著他,他那樣子總覺得是受了驚嚇似的,小姐那麼完美,難道配不上他嗎?
“莉莉小姐從見到您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被你吸引了,如若可以,請……”
“伊!”阿魯卡多打斷我未說完的話,“我的一生都獻給戲劇,莉莉小姐隻是被我所演繹的角色吸引,並非真正仰慕我,我們皆為匆匆過客,不會為誰逗留,明天過後就會離開,此生也許並不會再相見的了。”
“可是,莉莉小姐她……”
“別被表象所欺騙,我們都是演員,一生都戴著麵具而活,你們真的了解過我們嗎?”尼古拉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我啞口無言,是啊,舞台上的他們與眼前的他們是截然不同,那莉莉到底喜歡的是他們哪一點呢?還是僅僅隻是單純被吸引……
無從可想,無處可逃,一時間我開始迷茫了,這時,尼古拉斯從身後抱住了我,我心髒刹時停止,冰冷的懷抱意外讓人感到很舒服,我有些沉淪其中,他冰冷的雙唇觸到我的頸項時,我打了個哆嗦,仿佛置身於血肉舞台,死亡這兩個字掠過我腦海,我就好像有死了的恐懼。
回過神立馬推開了他,驚慌失措地說:“我會把衣服換的,先生。”
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裏,恐懼,帶著無邊的絕望,一點一滴爬滿我的心髒,要將我撕碎,吃盡,死神揮著大鐮刀砍下我的頭,來自地獄笑聲響遍天際,死亡的陰影離我越來越近,我的世界像血染了一樣,滿天滿地,一片通紅。
瞬間,我腦海是一片空白,仿佛又回到兒時的孤兒院,踩著滾燙的鮮血絕望地奔跑,內心絕望地呐喊卻沒有人能聽到,獨我一人垂死掙紮。
這一夜,注定難眠。
隔日一大早,我就被莉莉吵醒,她說克倫格希斯特兄弟邀請我們一起短暫出遊。
結伴的遊玩給莉莉和阿魯卡多更多接觸機會,看著莉莉的笑臉,我不禁想到阿魯卡多昨晚的話,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把話徹底埋進肚子裏去。
站在一旁的尼古拉斯似有些吃不消,看起來那麼完美的人其實同玻璃娃娃一樣脆弱,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何血色,但是……
略顯蒼白的臉看起來更加不屬於人間,在人群中根本尋不到,是上帝的手中畫,來自天堂的使者,不小心落入凡間,是我對他的理解。
我想到每個見過他的人,心都會輕易地被俘掠,心甘情願為他付出,包括死亡,他太神聖了,以死才能洗淨身上汙穢,得以重生。
突然他察覺到我的視線,對我很不自然笑了笑,說:“我真那麼吸引人嗎?”
這麼一句話,著實把我嚇了一跳,迅速地把頭低下去,他伸出手觸碰到我手腕時,我反射性縮了回去,看著他那張慘白的臉,周身是寒氣逼人。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像千年寒冰,足以凍結我每一根血管。
他神情疲憊,無奈地說:“我有些貧血,所以不太適合在太陽底下行走。”
我向四周打量,將他帶到被樹遮掩住的噴泉邊上。
“雖然我不知道貧血是什麼樣子的,但怎麼會不適合在太陽底下走呢?”我禁不住心中的疑惑便問了他。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不同,人活著該怎樣就怎樣,任誰都改變不了本身的原罪。”他笑著說。
太深奧的話我很費解,又覺得他不像個演員那麼簡單,話裏充滿了哲學理論,說出來都是這個時代的先驅,不同於那些穿花衣的吹牛大王。
或許,大家都是在同一個階層長大的吧,經曆過太多的人生悲歡離合。
“你伺候克裏斯托小姐多少年了?”他突然扯開話題問我。
我苦笑著:“我不過是個奴隸,哪有伺候的福分。”
“可你不是一直跟著她嗎?”尼古拉斯頗有興趣地看著我,似有想聽下去的意思。
“我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十歲那年,孤兒院慘遭屠殺,我命大逃過一劫,至此開始流浪,後來被作為奴隸買來賣出,跟著數不盡的主人,有時為了生存,殺人,放火,甚至做起了……”突然間覺得那個詞有些罪惡,便不打算說出來,隻說:“克裏斯托伯爵是我的主人之一,他買下我原本是為了鞭打我取樂,那可是一種新的娛樂方式,受很多貴族的青眯,娛樂後我就被扔到馬廝裏,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絕望至今我無法忘懷,所幸後來遇到了小姐,她把我從苦海中救出,才有錦衣玉食的今天,說到底,從小到大,命運對我雖從不仁慈,但起碼我是幸運的。”
尼古拉斯的手撫上我金色的頭發,哀憐地說:“沒想到在煥然一新的時代前還有這麼不人道的惡瘤,什麼都是不堪一擊,但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孩子,伊。”
“不,不是我堅強,是很久以前,我已學會不再哭泣,這個世道,眼淚是最不值錢的。”
平靜如水,不帶絲毫的感情起伏,尼古拉斯伸出他的雙手,我瞬間跌入他懷裏,這是我生命惟一一次見到光,神聖無比,帶著天使救贖的光芒。
“伊,我們不是天使,我們不信仰上帝。”尼古拉斯輕撫我的背,在我耳邊低喃著。
“是嗎?那如果是惡魔,就把我扔到地獄火焰中去,將這一身的汙穢燒毀幹淨。”
我一定是瘋了,徹底地瘋了,飲鴆止渴,隻為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