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往時煙塵  第十九章:水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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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之前,一些人把手放在石欄上,看著那渾濁暗黃,卻看似平靜的河水,甚至有想過,如果自己就在這河水中過去。那會不會像這河水一樣,看似得到了平靜,卻讓另一些人的心,渾濁暗黃。一些自以為的渴望下的想法,帶著自以為合理的理由或是憤懣的借口,其實得不到逃避下真正的解脫……
    一些小孩想起以前,常會在泥地裏玩得很歡快,卻弄髒了美麗新衣下的翅膀,回到家後,被罵或受批,然後就偷偷地跑到牆角下,用尖利或圓潤的劃火石在那塊牆壁上刻下一道劃痕,自言自語式地說,若是湊齊了多少刀劃痕,就離開這個家。等到那麵牆壁被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劃痕,這些曾經的孩子也依然呆在曾經的小城堡裏,直到後來,知道已經搬了家。而自己,已經不再現實下的小孩了……
    那麵心室裏刻滿劃痕的牆壁,也由此斑駁,在有一個雨天後長出了青苔,在盛陽的炙烤下攀附了爬山虎,那些原本用或尖利或圓潤的劃火石刻下的密密麻麻的劃痕,被遮蓋在一片青綠中……
    這些孩子回去了,離開了他們不該去的地方,在突然間發現,原來的那麵牆壁那個家,對自己竟是那樣的牽掛。
    ……
    公園裏種上了各種樹木花草,一棵植株前的木質標牌上寫著它的屬名。可親眼看見後卻忽然感覺失望,以前對它過多的幻想和期許在刹那間湮滅。那些原本以為會是極盡盛妍的花,等到親眼看見時,卻又失落地發現,它栽種在另一條路,卻也不過如此。
    一些舊木枯敗的殘枝,睡在冰冷的土地上。如果不是被硬生生的折斷,也許它們不能夠滿足一些人聊不自知的欲望,而這些即便是已經被遺棄在的殘枝,當它們被背形佝僂的老人重新撿起,帶進瓦房時,還是在被燃燒時,看見了自己的價值。散落在地上的殘枝原本隻能一天天地看著自己枯敗,可當它再在烈火中時,卻看見一些人的溫暖,然後,它們曆盡寒冷後,卻安心地笑了……
    走在公園裏,到一涼亭。
    有個人在亭邊釣蝦,得到的方法和代價是:桶裏瘦弱無辜的“囚徒”。
    在釣的那人說:“吃釣的這蝦太小,難怪膽子那麼小,釣線才拖了幾下,它就鬆開了口,總不進桶,真是沒用。”
    天色漸晚,四下暗淡。
    很久以前的那些歲月,現今想來,已經太遙遠。
    他在不覺間,又看見了雪花般紛飛的思緒……
    很多年以前,那時的一些人還待在學前班裏。好像那些做過的事,看著是挺幼稚,但那些卻是一些人於此浮生未曾忘卻值得懷念的童年。
    童年下的校園裏栽種著各種高大的樹木,校園的背後是一大片梯狀的農田,紮在山野中的村莊疏落地排列著,嫋嫋升騰的炊煙讓遠處的山巒似在霞蒸霧繞。
    宗林第一次被表揚,是在一次數學課上因為端端正正地坐著寫下了很多個規整的數字“3”,當時的數學老師笑著說,“大家看這位多聰明,寫的數字多漂亮,大家都要像他好好學習。”
    然後就傳來了放學後的回音:“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其實那次,宗林寫的數字“3”看著就像是寫在方田紙上用加粗的鉛筆描濃後的英文字母“E”映襯在玻璃鏡上的效果和影像。
    而第一次看見他罰站,也是在那個學前班。那天的顧音和往常一樣,正在和一群小夥伴快樂地玩耍,一群人臨近上課前都在教室裏鬧,當然需要一個人去門口把風,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了顧音,他眼神炯炯地接過這個自認為艱巨卻榮耀的任務,守在門口邊,時不時地向外窺探著,一不留神或是說一時對其他的人或事太過留神,忘記了自己肩負的使命,班主任已經從辦公室走出來了。眼見要來不及了,趕緊發出了他稚氣的呼喚“老師又來了,大家快逃啊。”
    結果呢?自然的,顧音被拎到了教室前麵,講桌的旁邊,他又眼神炯炯地看著下來如箭般射來的齊整劃一的目光,看了看班主任,又看了看班上的幫主和班花,想了想,又把那些四處射來的箭撿起,重新扔了回去,得到了大家驚歎式的表情和無聲的讚許。他不覺間就有了一種被眾人仰望後自豪的幻覺。可惜,這樣的“望癮”和幻覺,很快就被不幸澆滅,因為班主任也許是看出了他側邊的心思,偏偏很快又叫他回到了座位,顧音就這樣在一片失落地歎息聲中,看著班上的蕭藤和艾容,無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要入一年級的第一天,所有的小盆友排成了一隊,再又逐一地站到兩邊。左邊的進一班,右邊的進二班。顧音在被幾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插了隊之後,分在了左邊,他又回頭看了看……
    就這樣,他換了一個班長任,一班的班主任姓“齊”,看著就特別和藹可親,顧音好像看見自己的側邊,有什麼東西放下了。
    ……
    原本有的,卻失去了;原本不該做的,卻做了。像是一場華貴後才發現不過是舞台滑稽後的退行。
    “它是否依然願意,像過去一樣,在雪花後的疼痛裏,讓捧在懷中的過去的骨灰,為現在的自己開出另一朵紅色的花”
    那些自視授意的弦外之音,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理解後會去在意?
    走出商場後,路過一處美食城。所謂的美食城也就是很多家店鋪連綴在一起,兜售著各種食品。露天場地上,擺著十幾張塑料圓桌,周邊圍上串著小型彩色燈珠的電線,熏烤時的煙氣像濃霧一樣在翻湧。旁邊的玻璃水櫃裏放著很多魚蝦,那些魚蝦被困在囚牢似的水櫃中,或許有些不知“烤期”將近的魚和蝦還在抱怨所處環境的逼仄,卻忘了可能以後的命運是連抱怨的機會和時間都不會再有。一些自認為有點智商的魚,可能在想,與其跟一群腦袋被拍了同類擠在一起活活待烤,還不如跳出水櫃,落個幹脆。而那些不了解狀況的魚蝦或許有的都在慶幸,雖然處境堪憂,但至少還是能以魚蝦的方式活過一時和這一世,縱然苟且,卻也不為它知。
    或許那些魚蝦待在水櫃裏,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可能的或許和那些還不知道了解的人和事。
    宗林看著那些從美食城的側嶺上流下的汙濁的水,在燈光下映出各種油色的光。一次次的,那些水櫃裏的魚蝦一遍遍地看著從側嶺上流淌而過映照著同類的油光的汙濁的水,心裏想著,若是能跳出這個狹窄的水櫃,淌過似乎還留有同類氣息和湯味的垢流,然後悄悄地鑽入黑魆魆的下水道,就像是那些從工廠裏出來的廢物一樣從油黑的下水管道口流出,再流入看似平靜卻渾濁暗黃的河水中,會不會不同命運?
    那些魚也許不能這樣抉擇,但那些蝦至少還有機會。
    隻是在靠近下水管道口的時候,迎接它們的又會是什麼?
    有些魚在被抓起即將赴火架的時候,奮力地掙紮,也許是因為天生光滑的鱗片上的粘液,它們在空中逃脫了,卻發現自己在沉重的聲響中,摔在了坑坑窪窪的側嶺上,嚐到嘴裏的第一口水,卻是留有同類氣息和湯味的汙水。不等再次被抓起的時候,就已經被木棍狠狠地敲昏……
    有些蝦被抓到到在網罩的保護下順利的下了油鍋,不久就已麵紅耳赤,它們就不曾後悔過麼?
    “沒什麼是注定的宿命,若有也是因為你自己不曾去追。”
    美食城裏人聲鼎沸,有些魚還在為這不能轉身回頭的處境在抱怨著同類的逼迫和水櫃的逼仄。有些則在癡心的想著,被撈起的時候,也許利用身體鱗片上的粘液,掙紮後也許很快就能逃出去,在下水管道通口邊,喝到之前一直不在意而今卻無限懷念的河水,於是即使在被敲暈時,心裏也曾懷有魚籽和希望。水櫃裏的有些蝦還在互相爭鬥,用鉗子推搡著對方。
    蝦還不知道的事,魚知道;魚還不知道的事,蝦知道。可是在這水櫃裏,偏偏是,它們的言語不能共通……
    有些煩惱是自找的,有些危機是自招的。
    有些人和事,不是不後悔,而是來不及為過去的後悔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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