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若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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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葉輕霄下旨把偏北的莫陽劃為康王葉辰夕的封地,並命令葉辰夕即日就藩。葉辰夕以身體抱恙為由拖延時間,不肯就藩,私下卻動作頻繁,為救國舅不遺餘力。
朝堂上日日沸騰,兩派官員互相彈劾,而杜不凡的第三子杜啟光則日日跪在宮門前為父求情。下朝之後,官員們暗地裏頻繁走訪,聚眾相議對策。一時之間,暗濤洶湧。
數日之後,杜不凡在獄中暴斃,頓時舉朝嘩然,葉辰夕聞訊闖入詔獄奪回杜不凡的屍體,卻無法在杜不凡身上找到明顯的傷痕,也沒有中毒跡象。但聰明人皆知道詔獄中有一種殺人的方法叫撲殺,是把細沙裝入袋子中,再把袋子壓在人的胸口,讓人窒息而死。這種殺人方法沒有明顯傷痕,最難找到證據。杜不凡分明就是被撲殺了。
葉輕霄一直站在寢宮,看著窗外梨花飄揚,等著葉辰夕來找他算帳,但葉辰夕卻沒有出現。
當夜,葉辰夕帶著衛隊破城而出,以激烈的手段來宣示自己反叛的決心,他帶著杜不凡的家眷向自己的封地莫陽出發,左軍都督沈曼也追隨左右。
葉輕霄接到消息後並沒有派人追截,隻是默默站在窗前,在月色下看了一夜梨花。
蒹葭依舊蒼蒼,而曾經山萌海誓的二人,卻已經相隔天涯、仇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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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辰夕到達莫陽後,立刻劃地而治,不聽朝廷詔令,大肆招兵買馬,打造兵器,勢若叛然。而葉辰夕一黨的官員見勢不妙,有部分辭官歸隱,部分逃到了葉辰夕的封地繼續效忠,北疆也有一半將士聞訊前往莫陽投奔葉辰夕。這名東越的戰神搖身一變,成了東越的隱患,不臣之心,舉國皆知。
朝中彈劾葉辰夕的奏折如雪片般飛來,群臣激昂,討伐葉辰夕的呼聲入雲,但葉輕霄卻一直沒明確表態,默認了葉辰夕的行為。
因為沈曼追隨葉辰夕去了莫陽,中軍都督沈君為了避嫌,掛官而去,雖然葉輕霄多次挽留,但沈君去意已決,葉輕霄隻得忍痛讓沈君離去。
沈君辭官之後,一直擔心因為沈曼而導致覆宗赤族之禍,惶惶不可終日,整日纏綿病榻,很快便病逝。
東越在短時間內一下子失去了三名武將,康王葉辰夕又將叛未叛,一時之間陷入了青黃不接的困境,雖然葉輕霄已在軍中大力選撥人才,卻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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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東越洪熙五年十月,楚傲寒又派人出使東越,使者還是蘇振興,葉輕霄雖然心中不快,卻還是在乾朗殿設宴款待。
到酒闌席散之時,葉輕霄正要回寢宮,卻被蘇振興叫住:“陛下,外臣有事想與陛下私下商議,請陛下屏退左右。”
葉輕霄一聽到此言,便知道楚傲寒又要舊事重提,心中煩悶不已,卻必須壓抑著,屏退了左右。此時殿內隻剩下葉輕霄、蘇振興和他的一名侍衛,葉輕霄從初見這名侍衛時便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這人雖然樣貌平凡,卻氣宇非凡,不似一般的侍衛。
葉輕霄的目光輕輕掃過那名侍衛,說道:“蘇大人有話不妨直言。”
不待蘇振興說話,他身後的那名侍衛便走到葉輕霄麵前,眸光柔和如月色,低聲說道:“難道你不認得朕了?”
葉輕霄聞言,心頭一凜,身體幾乎出於本能地要後退,但他很快便回過神來,穩住身體,驚訝地道:“楚傲寒?”
難怪他一直覺得這名侍衛身上有種違和感,雖然楚傲寒已盡量收斂身上的霸氣,但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卻是難以掩飾的,很難讓人相信這樣的人隻是一名侍衛。
想到楚傲寒之前的挑釁,他的心中頓生不詳之感:“你潛入我東越皇宮所為何事?”
楚傲寒聽罷,唇邊慢慢漾出一抹笑意,凝視葉輕霄的目光夾雜著溫柔和勢在必得:“朕潛入宮中,當然是為你。”
“你……”葉輕霄想到昔日身陷旭日皇宮的情境,心中氣悶:“朕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朕與你之間絕無可能。”
“之前你拒絕朕,可是覺得朕的誠意不夠?”頓了一下,楚傲寒又說道:“如今朕親自來了,一片真心天地可鑒,你是否可以接受了?”
蘇振興早已識趣地退到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葉輕霄和楚傲寒立在殿中央,兩人皆風采清越之輩,那相對而立的身影在燭火掩映中如玉山將傾,在蘇振興眼中十分相配。
不待葉輕霄回答,楚傲寒便從袖袋裏拿出一片上等血玲瓏,遞給葉輕霄:“這是朕送給你的定情信物,若你肯接受,朕今生決不相負。”
葉輕霄隻覺得頭隱隱作痛,他沒有伸手去接血玲瓏,反而沉聲道:“楚傲寒,朕早就說過朕對你並無男女之情,即使你再有誠意,朕也不會接受。”
楚傲寒聞言唇畔的笑意漸漸消融,麵沉如水,冷聲說道:“朕知道你與葉辰夕之事,但如今你們已經決裂,他四處招兵買馬、打造兵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和他之間已再無可能。”
雖然此事葉輕霄早已心知肚明,但從別人口中再次聽到,難免心中痛楚,不禁斥道:“住口!就算朕與他之間已成過去,也不代表朕要接受你。”
楚傲寒神色傲然地說道:“這天下能與你並肩的人隻有朕,朕以前不忍逼迫你,一再退讓,結果讓葉辰夕有機可乘,如今朕絕不會重蹈覆轍。”
葉輕霄的神色驟然冷了下來,直視楚傲寒:“你待如何?”
楚傲寒想伸手去攬葉輕霄,卻被葉輕霄避開,他不怒反笑:“你可知東越如今的處境?”
葉輕霄心頭一懍,抿了抿唇,倔強地道:“我東越清寧朝序、士民豐殷,不容閣下費心。”
楚傲寒冷笑一聲,俊美的臉被搖曳的燭火映亮,顯得特別冷峻:“如今東越內有康王將叛未叛,東疆有蒼狼族縱橫搶掠,北疆軍半數投奔康王,北疆防線將潰,天磐國虎視眈眈,倘若我旭日此時出兵,你猜會如何?”
葉輕霄心中驚懼異常,一張俊臉瞬間擦白,怒道:“楚傲寒,你別欺人太甚!”
楚傲寒卻不怒,伸出右手輕撫葉輕霄的臉,感受著那溫熱的觸感,說道:“是國泰民安,還是國破家亡,全在你一念之間。”
在臉頰上遊移的指尖像蛇信一般讓葉輕霄感到厭惡,他拂開楚傲寒的手,一雙鳳眼裏帶著倔強的亮光:“我泱泱東越豈能任人欺淩?倘若你出兵入侵我東越河山,我東越即使舉國玉碎亦在所不惜,定不會讓你如願。”
楚傲寒麵對葉輕霄的睨視傲語,沉默半晌,才長笑一聲:“朕知道你的性情倔強,不到道盡途窮絕不妥協,而朕偏偏就愛這樣的你。總有一天,你會投入朕的懷抱。”
葉輕霄對楚傲寒的話不以為然,他眉宇一揚,眸光鋒亮,威脅道:“你孤身闖入我東越宮中,就不怕朕殺了你?”
“你不敢。”楚傲寒含笑搖頭:“你也清楚朕的性情,朕向來謹小慎微,若沒有準備,又豈會進宮來見你?”
葉輕霄藏於衣袖內的右手暗暗收緊,這也是他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他知道楚傲寒並非衝動之輩,既然敢闖進宮來見他,必有後著。
楚傲寒看著這張日思夜想的俊美臉龐,雖然很想就這樣把葉輕霄按住親吻那性感的薄唇,卻知道時機未到。他向來有耐心,不急於一時。
“朕已下令譚顯率軍十萬守在邊境,倘若朕有不測,他便馬上以雷霆鐵蹄踏碎東越,即使你軍能抵擋我軍的鐵騎,但隻要我們一開戰,天磐國和蒼狼族絕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東越將遍地狼煙,你下得起這個賭注嗎?”
以前東越有賴葉辰夕守邊疆,天磐國懼其威名,一直不敢進犯。如今葉辰夕逆焰熏天,帶走了一半北疆軍,削弱了北疆防線,甚至有可能舉兵向闕。而東越驟失三位名將,疆場日危卻難覓將才。
麵對內憂外患,葉輕霄當然不敢賭,他那纖長的手指已被自己的力道絞得泛白,他盡量壓抑著心中的憂愁,神色端莊,語氣淡漠:“你走吧!”
楚傲寒那雙鋒亮如劍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葉輕霄,問道:“你真的不肯?”
葉輕霄避開楚傲寒的目光,說道:“朕與你注定命中無緣,你走吧!”
楚傲寒卻不惱,眸中全是執著:“你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
說罷,他爽快地邁步走出乾朗殿,蘇振興向葉輕霄匆匆行了一禮,立刻緊跟其後,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宮門。
原本緊繃的氣氛驟然消失,葉輕霄的身體晃了晃,立刻以身後的案台穩住自己。想到東越如今的處境,他的心中十分憂慮。殿內縱有溫暖的炭盆卻抵擋不住徹骨的寒意,他以指尖輕按幾下眉心,然後看著搖曳的燭火發呆。
少頃,他緩緩走到窗前,推開窗。今夜無雪,卻寒意迫人,他仰起頭,眯著眼睛看著漫天傾灑而下的幽光,側耳傾聽著窗外的翠竹之聲,卻無法讓心中的煩憂稍減。
葉辰夕離京那日,連見他一麵都不願意,直接破城而出,那人的心中必是存了不死不休的決心。那人向來肆意張揚,為求痛快,即使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他隻盼那人的心中仍保存最後一點理智,多為東越著想。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天下洶洶,枕屍千裏,他們皆成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