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蓋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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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蓋這個人其貌確實不揚,個子不高,又長了一頭雞窩似的頭發,屬於張藝謀背景人群中的一個。不過你仔細看,就會覺得他很有味道,帶著一種內斂的英氣和野氣,是那副近視眼鏡也掩蓋不了的。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古人不是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嗎?當蓋蓋拿出了一個乒乓球拍,我總有一種感覺,就是他好像是拿著丈八蛇矛,立於當陽橋大吼一聲:“誰來挑戰!”的張飛,我們這些“敵手”都有點蔫蔫的了。注意,那是個感歎句而不是疑問句。他的球拍好像就是尚方寶劍,我們見了就先膽怯了,怎麼會不知死活自討苦吃呢?蓋蓋的球技可不是蓋的,舉個例子:如果和我這種半吊子水打,他可以不斷發球半個鍾頭不帶重複的,而我隻有滿地撿球的份了。那時我和大家嘰嘰咕咕:車輪戰唄,不信打不下來。都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就是那種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糊塗蛋,蓋蓋和我們班所有會打乒乓球的玩了兩輪,有點不耐煩地說:“不玩了,我要去打籃球!”剩下我們麵麵相覷。當然,我們得強調一下客觀因素,我們好幾次就是差那麼一點點就贏了的,後麵打成了二比三……
蓋蓋玩了半個學期的籃球,再摸乒乓球拍,首局竟然被糖衣以三比零剃了個光頭。糖衣盯著球拍半天,以為出現了幻覺,忽然又蹦又跳,歡呼雀躍:“我贏了,我贏了蓋蓋!”此情此景,隻有埃蒙斯把自己的子彈打到了別人的靶子上,還打成了十環可以媲美了。行軍作戰講的是一鼓作氣,乘勝追擊。我們再次以車輪戰對付蓋蓋,這回他就難逃厄運了。被我們窮追猛打後終於服輸。事後他說:“你們對我那態度,好像我是地主黃世仁似的!”這場“戰爭”改變了我們當中大多數的怯戰之心。冬天到了,我們班開始流行迷你乒乓球,就是在一張長不到一米的課桌中間擱一個筆袋,就OK了。課間十分鍾可以打N個回合。因為這不是技術活,蓋蓋開始喪失王者地位,好像威風不再的舒馬赫。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仍然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我們打起球來隻爭誰是第二。
蓋蓋除了玩轉乒乓球,還玩轉著音樂。他有另一個稱號:情歌王子。我們開元旦Party時,把燈都滅了,在黑暗裏靜靜地聽他唱情歌。那聲音又深情又幹淨,似乎唱透了天下愛情裏淡淡的哀傷與喜悅。我都不禁心潮蕩漾,如果能夠在這樣的音樂背景裏和某人(幻想中的將來的男朋友吧)走在林蔭道上,是多麼羅曼蒂克的事啊。一曲歌畢,糖衣尖叫:“蓋蓋,我是你的粉絲,我是鍋蓋!”小蛙摟著小青,對他說:“你唱多了情歌等於鼓勵早戀哦!聽多了你的歌,所有人都會想戀愛的,除了小武!”因為最後一句話,我恨不得給他一拳。
高考結束了,KTV好像是非去不可的地方。蓋蓋拿著麥克風,歌是一首一首唱過去,我們就安靜地聽著。期間。小蛙不甘示弱,小白虎視眈眈,雞皮湊個熱鬧,分別高歌。可蓋蓋的歌聲就那麼不緊不慢,從從容容,卻沒有人可以忽視他。奇怪的是,蓋蓋的英語並不很好,唱起英文歌來卻是流暢無比,聽得我暗暗吐舌頭。原來分數與能力的差別是在這種地方體現出來的啊。
看起來蓋蓋不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人。的確,我們上自習時他有時會去上網,也會結夥去打籃球。總之,不安分的人裏麵有蓋蓋一個。有幾次被桂花抓了個現行,錯也認了,保證好像也寫過(這我不是很確定),過後依然有難管住自己的時候。那種內斂的野氣,這時就煥發出來了,他是討厭壓抑的人,不發泄一下,我懷疑他會受不了。
但是這並不表示他不認真,不重視高考。他也是一下課就累得睡著的人,也常常剛吃完飯就開始背文綜,更常常和小郭子一起要他分析自己不會的題目。高考前些日子,桂花組織我們去校心理室放鬆心情。心理老師讓我們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蓋蓋講到了家裏的一些不和諧,講到自己做為唯一的兒子,特別想爭口氣,想向爸媽證明自己是優秀的••••••;講著講著,他流淚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他哭,他低著頭,摘下眼鏡擦眼淚,長長的鳥窩似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的眼睛也忍不住濕了。雞皮說了句安慰的話:男人流血不留淚。當時我覺得這句話太傻了,這種話說了有什麼用?無情未必真英雄。
說實在話,我和他並不是特別熟,他在我麵前並不多話。但是有一次我們六個人一起去爬了那個市裏唯一可以用來爬的仰天崗。我當時肯定是有點鬼迷心竅,莫名其妙背了兩本大字典去,準備來一個負重登山。他們一夥著實把我取笑了一把。路上,他時而走在前麵,時而走在後麵,我們四個都在竭力為小青和小蛙創造獨立的空間。(確切點說,是他,向上和雞皮三個提醒我,給他們創造空間)他還爬了幾棵樹,為了照相。路上,他問我要不要把書包給他背,我逞強自己一路背了。後來從一個特別陡的坡下去,他在前麵提醒我小心,自己卻刷刷地就往下了。
等到班上同學錄漫天飛的時候,大家桌子裏堆滿了各種各樣漂亮的,酷的,可愛的同學錄。蓋蓋做了一個驚人之舉。他拿出一本練習本,說是為了響應節能減排,用它做同學錄了。天啊,這麼沒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居然是同學錄!後來忽然覺得,我們高中最具紀念意義,天天陪伴我們的,不就是練習本嗎?它傳到我的手上時,有點皺巴巴的了。我順手寫了“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這幾個字描了半天。我一個勁要他謝謝我,他隻是笑了笑。
蓋蓋的高考上了一本線,但是他最終選擇了複讀,他一定是有更高的追求。在我們的謝師宴上,他和我們一樣吃吃喝喝,又笑又鬧,沒有絲毫隔膜或不自然。不過他也會攔下遞過來的啤酒瓶,說:“我們下午還要上課,不能喝了。”我看著他,心裏隱隱生出敬佩之意。
好像隻在這篇文章裏,我沒有用任何戲謔的語句。對於蓋蓋,和他並不特別哥們,但覺得他是個真性情的人。前些天,在網上看見了蓋蓋的QQ簽名:有些夢想很遙遠,但我相信,總有些夢想可以實現。
我回給他的是:我們E中的球王加情歌王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