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之領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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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渺如雲,惶惑似夢;
塵煙渺渺,浮華茫茫。
一語驚醒夢中人,
一念醉入世間夢。
沉浮輪道,人涸棄靈,
悟時唯有鬢頭霜……
“上允澈……”可可輕聲喚著,她仍沉浸在片刻之前,上允澈——那位侯她前年的男子到來的驚喜與茫然中。
這個名字似烙印在她心頭,吸浮著腔內寒冰,重新化為暖流注入血液中,一種說不出的情感盤踞她的腦海,若是努力回憶,心反如錐痛,若隻不經意間憶起,反倒洋溢著充實與滿足,這種微妙的感覺,如在夜裏美到無聲無息的曼陀羅,深深地吸引著她,以至於最後,竟無法自拔,卻又隱匿於夜幕之下,悄悄地,沉澱著無數美好,在心頭留下一道淡淡的痕。
人可以忍受千磨萬擊、笑傲亙古而不屈,
卻又在某一回憶亦或某一人麵前,脆弱到彈指間灰飛煙滅;
人可以承受千萬苦楚、千瘡百孔而不坍,
卻在唯一的那份情麵前,落得遍體鱗傷,卻又無怨無悔……
渺渺宇宙,朗朗乾坤,茫茫人海,芸芸眾生,獨自看慣潮朝潮落,支身賞遍雲卷雲舒,當心中有了一份悸動,懵懂何為牽掛時,又可曾知否,不覺間,自己竟悲觀枝頭鴛鴦離合,笑談世間無情有很,苦苦地剜去曾引以為豪的回憶,一遍遍妄掏空了心,卻又欲罷不能,隻能留下千千萬萬的遺憾,自嘲,悔恨……比翼雙飛,對他和她而言,隻為一個寄托在來生的夢。
夢中三千落花,怎敵她一記紅塵之笑?
笑破世間紅塵,怎勝她回首的一絲一毫!
留在可可心頭的那道痕,包含世間千千萬萬明麗之色於一身,抹不去,難除盡,縱然忘情三千的絕情水,俯觀世間兒女情長的神,恐也難打攪這千年的邂逅。
既然如此,那就默默埋藏在心底,釀成一段佳憶,也好。
但可可是否知曉,她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卻和他牢牢栓在一起。
“既為已死之人,為何,我還能與他相見……”可可思忖著,上允澈離去後,黑暗又肆無忌憚地向她鋪天蓋地而來,瘋狂地湧動著,蒙住她的雙眼,吞噬她的心,不更準確地說,這為混沌,混沌之中自有明道,卻無人知曉,便化為恐懼的假麵——黑暗。
可可身體本能地一顫,絲絲冷汗浸濕了額角,對,那些塵封的記憶衝破了最後的掙紮,如龍卷風般在她腦海中肆意無束地扭動著……
“綾織,你放我出去!你沒有權利如此待我!放我出去!”
“敢直呼我名,你也配?跟汐露那賤人一樣,隻會仗著銘洛,虛張聲勢!”
“住口!不許你侮辱我媽媽!不然我告訴爸爸!”
“你不僅恬不知恥,更不識好歹!銘洛他替國王陛下到邊疆處理政務,至少半年,他不會回來,家裏內外由我掌管,在此之前,你就給我好好呆著,不然有你苦頭吃!”
“放我出去!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心如蛇蠍?哼,我忘了告訴你了,你最好安分點,別驚動你那屋裏的蛇蠍,它們可是有劇毒的,咬上一口,定令你命喪黃泉!到時候,我可懶得替你收屍!”
…………
可可努力不去想,但是本能,如牢牢融進她生命一番難以忘卻,每每折磨著她,她不斷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沒有人可以隨便主宰我的生命,身邊還有他們與我同在……
但童年留下的陰影,怎說抹去就抹去呢,在心中積存多年,早已生根罷。
可可長籲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她輕輕攤開手掌,微微朝手心攏了攏纖指,刹那間,無數光源從黑暗深處湧現出,漸漸籠聚在她身旁,點點光心,有如火羽,映在她深邃的眼眸裏,如漫天星,卻不顯跳躍與浮動,隻顯靜謐與屏夜空之上的恬淡,以及瞳孔深處那抹集光而暖的明麗。黑暗中,也是它們映襯出可可那比天使還聖潔的麵龐,嘴角噙著一抹微笑,似能吸噬黑暗,蕩滌一顆顆塵蒙已久的心。
“幫幫我,讓我能找到,那條通往光明的路……”可可輕啟朱唇。
天籟之音直入黑暗深處,光團中的那抹纖影,刺痛了來自地獄的絕美的眼睛,一道妒意,伴著沉則壓天的寒氣與殺意從眼中一閃而過,在如螢石般的瞳孔中,折射出一道流蘇。
可可話音未落,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體內的真氣似被人抽空一番,猛然間重重摔倒在地,光源也在瞬間退去,胸口仿佛頂著千斤石,倏忽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腥味夾雜著黑暗,沒有什麼比此時更詭異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真氣會突然消失,就像猛然間被人抽空一樣?
而且自己也遭到反噬,內力如被封住一番,
莫非……這裏是古書中記載的夢之領域?
“嗬……夢之領域麼……沒想到真的存在啊……”可可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試圖重新調整內力,卻為徒勞,身體酸痛無力,半點法也施展不出。的確,人在這裏如同廢柴一番,若想抵抗,隻會遭到反噬。因為這裏是妖們的領地,人在此,終不為妖之敵手。
夢之領域的浮靈,生非生,死非死,生亦死,死為生。在無盡的煎熬與等待中,能腐蝕人的精神,腐朽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墮於這無日無月、永無止境的混沌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漸漸褪去沉重的軀殼,拋棄了靈魂,拋棄了信念與愛,拋棄了一切曾溫暖他們世界的事物,隻剩一絲貪欲凝成的亡靈,在這萬古不複劫的深淵裏,越陷愈深……
墜入這裏的人,多是生前沉溺於紙醉金迷之世,貪欲過於強烈而不及,死後不惜出賣靈魂妄從夢境的出口——也就是夢之領域重新回到那讓他們朝思暮想的浮華之世。
他們是可笑的,也是可悲的,生,是人的資本;求生,是他們本能,但他們是否認真想過,若人可以起死回生,那這世上便會留有千千萬萬遊手好閑之人,他們之所以如此大逆不道,便是因為他們知曉人可以起死回生。世道,豈不因此而紊亂?
當他們的欲望與醜惡膨脹到足以打破平衡、足以逆天之際,又有誰能阻止得了!?隻能淡然觀其,天地,誅滅……
夢之領域,正是這些人,為自己曾經付出代價的最好歸宿。
在此,若隻為凡人,十日內定屍骨皆無,
若為有修為之人,至多一年,魂飛魄散,
但當執念過深,萌生出心魔之人,卻可苟且殘喘至百年,但最終難逃神形俱滅。
而他,上允澈,為何在此等候千年而不失常態於一絲一毫,在無邊無垠的混沌中碾轉了那麼久,卻不染半分汙穢,反而愈發清廉;在沒日沒夜的黑暗中苦思那麼深,卻仍集千萬清雅於一身,淡看塵世繁雜瑣碎,卻秉著驚天之氣魄,匿著傲世之莊嚴,以及,對她獨有的柔情。
難道,他心之念,已深之入骨卻淨如始初。
他既來去自如,為何還在此逗留千年,真的……隻是為了她?
他,究竟為何方神聖?
前世種因,今生得果;既非得完因,便非食美果;前世未得果之因,今生非如願得果,唯,共寄來生……
“上允澈啊上允澈,你可曾知否,與你相逢雖遂你之願,但我卻囚禁於此,若非外來之力或首妖之血,我恐至死囚禁於此……”可可歎道,以她現在虛弱之身,在真氣盡失、內力封印的情況下,頂多撐到十五日便為極限,若那時再無法離開,她便真葬身於此。
與此同時,在黑暗深處,一位少女正安然橫臥在玉塌之上,琥珀瞳,柳葉眉,牡丹唇,渾然天成的妖嬈,在這片混沌中卻足以魅惑眾生,身上的輕紗隨意披著,隱隱透著絕美的曲線,露出迷人的鎖骨,大片大片如玉之冰肌曝露在黑暗之中。
在她身後的屏障內,可是那黑發黑眸的少年——羅熙僖。
“呐,我還以為她有多大的能耐敢在我夢之領域施法,原來不過如此,還不是和那些廢物一樣,失了真氣,遭了反噬,現在對付這樣手無數雞之力的螻蟻,哼,彈指間的事。”少女之音似浸著毒汁,蠱惑人心,帶著挑逗,卻多了一份釋然,舉手投足間滿足是玩世不恭之態。
“你想將她如何?”少年滿是焦急與不安。
“這是我的事。呐,你不會心疼了吧?”少女悠悠然將長發纏繞在玉指上,玩昧地答著,妖嬈的鳳眼不由向上提了提,頓時媚態百生。她似有意吊著羅熙僖的心,靜觀其失態而取樂。
“你今日若傷她一分,他日我令你碎屍萬段!”少年平靜的臉上,怒氣不言自顯,一股淩雲之上的氣魄頓生,令少女微微有許失神。
“哈哈哈……”驀地,少女似想到了什麼,猛然間朗聲大笑,聲音有如流水清澈,清脆如雨,但又如綿延千裏的花海,緩緩攀上雲霄,在整片蒼穹之中獨占其芳,令人不迷也醉,“就憑你,連這道屏障都破不了,令我碎屍萬段?百年也不為過。況且,最終,還不是要靠她?”
羅熙僖沉默了,的確,自從到了這裏,每一次在麵臨危險之際,都是她奮不顧身地保護自己,即使她也害怕,她卻把自己僅有的勇氣又分給了自己;即使她也無奈,她卻把唯一的希望用來給他照亮,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而他,又可曾替她分擔過一絲一毫!
“放過她,我任你處置……”羅熙僖緩和了語氣,眼落星辰之眸,漸漸暗黯淡,微微落下的睫毛,投下一道弧,映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那麼孤寂。
“這是在求我麼?”少女眉眼間多了一絲妒恨,似喃喃道:“主人也好,你也罷,為何都對這女人情有獨鍾!你說,我究竟哪裏比不上她!”
“你怎配與她相提並論……。”羅熙僖火熱的唇中嗬出之語,寒如冰窟。
“行,你給我記著,我會讓她為你今日之話付出代價!”
“你要幹什麼!”
“哦?怕了麼?剛才還不雄赳赳氣昂昂的嘛。”少女又恢複先前的媚態,玉指穿過屏障,抬起起羅熙僖的下顎,帶著tiaodou,卻又風情萬種,殊不知如此妖豔之人,偷走了多少少年的芳心,“呐,我會把她帶到你麵前,當著你的麵,一劍一劍劃破她的臉……”
“為什麼,她有什麼錯!”
少女並無回答,給人以遊戲人間她,眼中劃過一道寒光與堅定,如沉睡在撒旦懷中的惡魔蘇醒一番,帶著嗜血的殺意,似自言自語道:“為了主人,哪怕僅是他的一抹笑容,我寧錯殺千千萬萬而不放一個,隻要為他之願,我會不擇手段,哪怕,替他屠城,替他滅天,我亦無悔!但,我不會讓她成為我的絆腳石,所以她,隻能死!”
刹那間,黑暗中無數殺意向可可襲來,四處飛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