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先生，可以買杯酒嗎？”
    薩卡轉頭望去，隻見是個很可愛的少女，身材很勁爆，眼神卻帶著童真的稚氣，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軟糯糯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現實生活裏看到活生生的流鶯——一種聯邦盛產的人造人。智商不高，出廠時的程序設定，代替光腦的仿生物級別係統被限製在人類孩童6、7歲左右的程度。
    這種人造人價格相對便宜，更新換代也很快，通常被追求時尚的雇主玩過一段時間後就會被丟棄。他們中一部分會被送進廢舊市場銷毀，有的則流落街頭，靠情色交易謀生。
    此時站在薩卡眼前的流鶯明顯是多年前流行的老款。穿著舊時代維多利亞女王時期的宮廷裝，典型的洛可可風格。這種裙子有很顯著的特點，通常及膝，裏麵穿著紗裙或者泡褲以達到撒開的蓬鬆效果。而腿部基本穿著膝襪或及膝襪陪襯，上麵印上玫瑰或者蕾絲花邊，腳上的鞋子是可愛的厚鬆鞋，大多近似童鞋，以凸顯少女純真與可愛。
    薩卡由於從小被尼亞和哥非收養的關係，做為這世上目前唯一最頂級的一款人造人，哥非對現今市麵上所有流通的人造人都非常感興趣。
    薩卡看過哥非收集的資料。他清楚地記得，眼前這種類型的人造人在五年前的聯邦曾刮起過一股不小的熱潮。它的設計者源自一個自稱MANA的年輕人，因為極其崇拜舊時代一個名為Malicemizer的樂隊，便用其中一位樂隊成員的名字做了自己的專屬Logo。
    MANA設計的這套人造人係列名為“洛麗塔”，女款被稱為EGL（Elegantgothicloltia），男款被稱為EGA(Elgantgothicaristocrat)，意思是一種概不是生存又不是死亡，活著不是活著，有著永遠沉睡的意思。其中EGL又被細分為哥德式、古典式、田園式、暗黑式和甜美式五種款型。
    薩卡仔細看了女人一眼，發現她是屬於非官方售賣的古典式劣質仿款。
    原先的高級限量版是給人優雅大方的感覺，不管是簡約的色調還是柔和的身體線條，無一不像外界展示出一種清雅的心思，這也是它從一上市就受到追捧的原因。可是眼前這款仿製品卻給人十分廉價的感覺。雖然她身上的衣服款式已模仿到足夠逼真，材料檔次卻耐不住細看，再加上流鶯臉上生硬的五官和刻意營造軟糯聲線的機製嗓音，僵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對於薩卡探究的視線，流鶯的表現很無動於衷。
    她似乎早就習慣了人們用看待地攤貨的鄙夷眼神看她，可她覺得無所謂。她當初被生產出來就是給人看、給人玩的，過保質期後沒被送去銷毀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之所以能跌跌撞撞“活”到現在，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但她覺得值！
    以前是誰說的，人造人隻是一堆裹著橡膠皮的機器？但有人告訴過她，說即使是機器，也有做為機器的尊嚴。
    流鶯咬著下嘴唇，目光中是充滿希翼的眼神。她把懷裏抱著的半瓶伏特加朝薩卡和書亞的麵前更推近了幾分，好像是想要他們看清它的牌子，同時右手努力地高舉著玻璃杯……
    薩卡歎口氣——她看起來應該很久沒有補充能量了。兩眼無神，身材幹癟，皮膚粗糙得像四五十歲的家庭婦女；麵部毛孔粗大，缺水，T型區泛著可疑的油光；她身上穿著的衣服破損嚴重，基本上該露的、不該露的全都露在外了！
    對上流鶯渴慕的視線，薩卡的心頭微微動了下。
    他恍惚地回憶起曾經那個遙遠的舊年代，他還在阿富汗討生活的時候，他當時所所居住的村落，那個被上帝遺忘的、充滿著戰火和毒品的地方。有多少無辜的孩子曾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他？他不記得了。他當時一心一意忙著完成頭領交代的任務，靠鮮血和生命去換取賴以生存的口糧。如果做得不好，會被虐待或者懲罰。
    他的妹妹就是被連累著餓死的。
    那一次他暗殺任務失敗，差點被對方的警衛活抓，後來能拖著重傷逃回基地完全是出於。沒想到基地裏等待他的不是食物和救助，而是來自頭領和隊友不信任的目光——他們懷疑他做了奸細，於是將他關在禁閉室中……整整七天，薩卡嚐到了什麼是絕望的滋味。
    他以前從不信教，卻在那七天裏帶著前所未有的虔誠祈求上帝，希望能有奇跡。可惜“仁慈”的上帝並沒有應允——他在七天後帶著半顆消炎藥、一壺清水和半塊幹麵包回到的家時，迎接他的，是妹妹已經被糟蹋得麵無全非的屍體。
    深吸口氣，酒吧裏汙濁的空氣令薩卡下意識打個冷顫。他被劉海遮住的視線裏泛著悲痛的哀光。因為妹妹，他又想起了此時遠在哈巴穀的梅林——不知道小姑娘怎麼樣了？應該被哥非和尼亞教育得很好，長大後會成為有很多人追求的美人吧？
    薩卡想著心事，有些恍然，也有些欣慰。他看不見，在他麵前陌生的可憐女人，舉著酒瓶和杯子的手已經止不住地發抖。
    坐在他旁邊的書亞皺著眉有些看不下去了。出於家族的教養，書亞身上的確常常帶著貴族式的冷漠，尤其在陌生人麵前，他會不由自主散發出冰冷的疏離味道。可即使是這樣，也並不代表書亞是個沒有同情心的人，相反，他的心很軟。
    靠在薩卡身邊，書亞難得地降低了姿態，低聲地詢問女人一杯烈酒的價格，然後從包裏取出一遝零錢遞過去——那是兩人相識不久，在鬥獸場報名時，薩卡從取款機裏提取給給他的，當時說好會照顧他。想到這裏，書亞的嘴角輕輕一勾，發現這掏錢付賬的動作做得格外順暢。反正薩卡人是他的，錢也是他的，花再多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