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她高三了。但是，她不怕，因為他一定會陪在她身邊，陪她度過這段傳說中艱苦卓絕的日子。
    他卻突然不聲不響地消失了。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她一直在等，她在等著一些奇跡的發生。但是，她明白了，他走了，他扔下了她。和以前一樣。不聲不響地。
    原來，她是那麼無足輕重，他想扔就扔，想留就留。
    米小冉，你好賤。
    這次，她勇敢了起來，她不哭了。她的心裏有了一點恨意，盡管並不濃烈。
    高三很累，但是，為了一個高等的大學，她撐著。她一向要強，她要做到最好——給他看看，她是最好的。從初中起就是這樣，這已成了一種習慣。真好笑，她為他養成了多少習慣啊。
    寒假來了，她以年級第一的成績被予以眾望。爸爸媽媽定定心心地讓她放鬆一個春節。
    她找他了。這是春節，拜年他總不會嫌煩吧。
    “新年快樂，毋離。”
    “嗯，新年快樂。”
    “最近還好麼？”
    “也就那樣吧，我能有什麼好不好呢？”
    “你怎麼了，看上去不開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開始疑惑。
    “不，沒什麼。”
    “你為什麼拉黑我？我做錯了什麼？”那怨恨的情緒漸漸化成了一種悲憤。
    “恨我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不，我不恨你。”真的麼？其實，米小冉，你怎麼就是不敢承認呢，你恨他。
    “你還愛我麼？”
    她一驚，自然而然地回過去：“當然。”
    “願意做我女人麼？”
    她的手一抖，手機差點從手上滑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氣，“願意。”
    “我說的不是女朋友，是女人。實話告訴你吧，我爸逼著我結婚。”
    什麼？！她幾乎喊了出來。老爸老媽回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要想一想。”毋離大她兩歲，但是在他的家鄉卻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
    原來他們都老了，很老了。居然有人已經在麵對著被逼婚的局麵。
    “如果不願意我們就不要再聯係了，這輩子都不要了。”
    她的心痛了起來，每每看到這句話，她都要心痛。
    “我知道了。”
    他們還說了好多好多。他一直在逼她，在逼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
    還有半年她就要高考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啊。毋離，你為什麼要逼我。你難道不知道高考對我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是個極端保守的人，你難道不知道我不願意再也見不到你、再也跟你說不上話？
    一夜，又是一夜無眠。
    最後，最後，她拒絕了。
    最後，最後，他告訴她，不要再找他，永遠也不要。永遠你懂麼？就是這輩子都不要。
    她絕望了。可不是嗎？他喜歡北可，他絕對不會這樣對北可。隻因為她是米小冉，隻因為她很喜歡很喜歡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她？她蜷在藤椅裏，呆呆地坐了一整個下午。冬天的陽光冷冰冰硬梆梆地打在她身上。
    她的心也冷了。
    盡管如此，她卻還是無法完完全全地恨他。她還是喜歡他。她還是思念他。她還是忘不了他。這個人就像一塊最強效的清潔劑也消除不了的印記牢牢地印在她的心裏。
    終於，高考了。
    她考得不是那麼理想，雖然也上了“211”，卻不是她原本預定的目標。
    老爸老媽依言給她買了筆記本，家裏也通上了網。
    或許，有電腦來第一件讓她開心的事情就是她發現毋離找過她。
    他的留言卻是：“我要結婚了，祝福我吧。”
    她怔怔地看著那幾個字，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他要結婚了，不知道新娘是誰呢。她抖著手打著字，好長好長的一封郵件啊。
    “毋離，你一定要好好待你的妻子。結了婚，你就有很重很重的責任了，你一定要改改那玩世不恭的態度，你一定要努力工作。如果你願意的話，請我喝喜酒啊。我不想錯過你的婚禮。。。。。。”
    大概的內容便是這樣了。發出去後，她有一種脫力的感覺。
    結婚了，他終於還是要結婚了。不管新娘是誰，她都會祝福他的。誰讓她喜歡他？
    “小冉，在麼？”這是她第二天看到的信息。
    “嗯。”她連忙回過去，“我想我們還是朋友吧？”
    “我不知道。”
    “為什麼？”
    “小冉，還記得暑假我跟你提的那件事麼？”
    “我不記得了。”
    “你願意麼？”
    “你不是有未婚妻了麼？你不可以這樣。”她歎著氣，心跳卻在加速。
    “不，她不愛我。她愛錢。”
    “不可以。你從來都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你不愛我！”這次，她很果斷地拒絕了。
    “好。就當我從未找過你。從此，我們隻是陌生人。”
    嗬嗬，她冷笑出聲。原來，原來，這就是她喜歡的那個毋離。他好狠心。他鐵石心腸。他對她漠不關心。從此，他們便是陌生人了，陌生人！
    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她也開始漠不關心，對什麼都漠不關心——高考成績，大學，吃飯，聚會，逛街。。。。。。什麼都不能引起她的興趣。她就是窩在家裏，整天整天地玩遊戲。
    玩得最多的就是炫舞。
    他已經好久不陪她玩炫舞了。他總說這個遊戲很幼稚。
    那段時間是她最最墮落的時間。慢慢地，她麻木了。
    直到，炫舞裏一個高手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他叫榆桑。
    初初認識的時候，他和她炫舞裏的姐姐關係很好。她就是通過她姐姐認識榆桑的。也是通過這個姐姐，她和榆桑在炫舞裏結了婚。
    他陪著她聊天，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過去。
    然後，有那麼一天，榆桑跟她表白了。她想了想，就答應了。那時，他們還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
    這有點匪夷所思。但是，她不這麼認為。她不在乎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她隻在乎他給她的那種感覺。他關心她，他愛護她，他比毋離好一千倍一萬倍。他可以取代毋離在她心裏的地位了。
    不是代替，是取代。
    她很驚訝，她又會愛人了，這種感覺真好。毋離帶給她仇恨，榆桑卻帶給她愛。
    榆桑真的待她很好。他願意用一個月的工資陪她出去玩，他願意為了她跟他父母大吵，他願意放棄工作到她身邊，他願意為她做一切能讓她開心的事情。做任何事情前，他總會考慮一下她，他一定不會逼她。他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她做的每一件蠢事，她的每一個瞬間。
    他們也會吵架，但是總會很快就和好，他總會很溫柔很溫柔地哄她，叫她不要再哭了。她哭了，他也會很傷心。她知道，因為他不開心的時候，她也會不開心。
    她覺得她忘記了毋離，她覺得她可以獲得新生了。
    但是，不，她的潛意識還是在恨著他，還是在。。。。。。愛著他。
    他一直在她心裏，一個不起眼卻忽視不了的地方。
    她已經有好久都不再想起毋離了。她愛著榆桑，沉浸在他的愛中。往前幾個月，她還看過他的空間，裏麵有他和他妻子的結婚照，他們看上去很恩愛。雖有那麼一點小嫉妒，卻也隻是一笑而過了。
    原來，當兩個人際遇已盡的時候，再多的恨、再多的留戀也隻會變成淡淡的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