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和堪堪止住推窗的手，幽幽一句，“季東籬，你不是計較得失的人，從來不是，以前不是，現在不是。”
    “以後更不會是，對嗎？我的王爺。”季丞相接道，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窗邊人的白發，若有所思。
    窗還是被推開，一陣風旋即而入，吹起窗邊人的長發，繞上了墨色眼眸，一絲絲銀白色纏上了季東籬的心髒，仿佛有血在絲絲暈開，涓涓流遠，微微的發疼，但也隻一瞬。
    “壬和，希望你不會後悔。”
    收回目光，掌心暗自覆上心髒的位置，眼神迷茫，這裏竟還會痛？在棄了自己最愛的弟弟之後，在壓著惡心輾轉在男人身下之後，竟還是會有感覺，多麼奇怪，季丞相微微一笑，又接了一句，“三小王爺，季東籬希望你永遠也不會後悔。”
    壬和詫異回頭，不太明白一向隻懂權力地位的季丞相會用這樣一種寂寥的語氣對著自己說話。
    “怎麼？你後悔了？”
    “嗬嗬……怎麼會，就是……就是累了罷了，路太難走了。”
    “……”
    一室寂靜，三小王爺斜靠在窗欞上，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麵，低著頭沉思。
    季丞相真的有些疲憊，開始閉目養神。
    許久，光線暗了下來，月亮漸漸升起，千絲萬縷的光又照進屋內。
    “是滿月，嗬……你猜，今晚會是哪家的公子暴屍野外呢？”
    三小王爺沒有理會，眼瞧著不遠處流殿的燈火在月色下明明滅滅。
    “我猜……會是大理寺卿的獨生子。”
    壬和微微皺眉，斜眼看著紅眸明亮的季丞相，張口便道，“被害的人都是生來帶有蝴蝶胎記的，你怎知是那個大理寺卿的獨子？”
    “三小王爺你竟會好奇？也不是什麼難事，還記得洪治三年的花燈節嗎？我們第一次沒在一起過的那年。”季丞相緩緩坐起，說話也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壬和卻是渾身一僵，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雙紅眸，卻怎麼也望不見底，血紅紅的一片。
    “不錯，我和他在一起，嗬嗬……那人還真是心急，上來便脫了自己的上衣，你說巧不巧，那隻蝴蝶正好在他的肚臍上，紅紅的翅膀像是要展翅高飛，嗬嗬……”話未完，季丞相倒是笑的眼淚也順著臉頰一滴滴落下。
    “那年，你對我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笑容不再，眼淚還是沒有止住，三小王爺微微顫抖，往前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隻是看著麵前人的紅眸更紅了，隱隱的竟有些瘋狂之意。
    “你說，人這麼多，東籬，拉緊我。然後我就在笑，你過來握住我的手，掌心很熱，又對我說，東籬，我不會放開你的手，一輩子也不會。”微微頓住，季東籬指尖拂過身側的古琴，破碎的琴音飄飄散散，落了一地，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那個華燈初上，執手歡顏的夜晚。
    “然後呢？你見了你的王兄。”笑聲響起，空空蕩蕩地聽不出是喜是悲，“你呢，就這樣放開了我的手，我呢？自是和別的什麼人在一起，也沒什麼奇怪的，我的王爺。”
    壬和呆呆立著，瞧著對麵人的泛紅的眼眶，不自覺地避開，低頭看著垂落在肩上白發，不發一語。也確實沒有話可說，到了今天的這種境地，又怎能說清誰負了誰的情，誰傷了誰的心。
    “三小王爺，你看似有情，其實……嗬……是最無情的！”季丞相還在說，一字一字地緩緩道來，偶爾笑出幾聲，“你的王兄手段也不賴，一個無情，一個絕情，真真不愧是兄弟。”
    “也罷！我也不曾動過什麼真心，更別提什麼失心之痛。”
    這一句三小王爺聽得真切，閉上眼，再也不願瞧眼前那人的紅眸，手指握了又鬆開，可惜啊，自己那年太過癡情，嗬……竟沒有注意到，那說絕美獨特的紅眸裏從來就沒有映出過自己的影子，從來都是空空洞洞，即使在許著誓言微笑的時候也是這般，情太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