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等到他們回到了園藝山的別墅，柳君才開始講。
    突兀的開始。
    “我死過一次。”柳君看著秦遠塵說道。
    秦遠塵眉頭一蹙，柳君緊接著開口：“不，不是比喻意義上的死，是真的死過一次。當然，你可以當個神話故事聽。”
    見秦遠塵安靜地坐在那裏，柳君才捧了管家端來的茶，窩在沙發裏，一副懶散愜意的模樣。
    “我的前世，其實和今生差不多。來到B市、遇到陳傲、關進監獄、進入妖色。不同的是，前世的我太過倔強，隻知道徒勞地掙紮。在妖色裏我是最不聽調教的一個，別人用兩個月的調教期，我用了三個月。甚至到後來都沒有被調教成功，就在妖色準備用專業的心理調教折騰我的時候，有客人看上了我。他們喜歡我這種人，驕傲、自怨自艾、仇視所有接近的人。他們喜歡看我哭，喜歡折磨我直到我求饒。
    從那以後，找我的客人都是一些嗜虐的客人。每一次我都會傷得很慘。
    直到陳傲找到了我。
    他沒有認出我來，和今生一樣。他隻是聽聞了我的名聲，他包了我。
    知道堂會嗎？就是前幾天小瑞受到的那種。不過比那個專業很多。陳傲有一個‘秘密基地’，裏麵有各種專業的調教道具，每一樣都在我的身上留下過痕跡，陳傲喜歡和別人一起玩，他說他喜歡看我一臉痛恨地看著他，但是卻無能為力的樣子。像極了一隻亂吠的喪家之犬。
    前世的我，真的很弱。被陳傲包養的時間，我甚至都沒能傷到他一根毫毛。”
    柳君懊惱地皺了皺眉，對於前世的記憶，他很排斥。
    “最後，陳傲玩膩了我。有一天，他喝了酒，把花瓶塞進了我的身體，真的很疼。那一天他用了很長的時間跟我玩，沒有用那些道具，隻用了一把水果刀。你可以想象一下那個過程，那種叫‘淩遲’的東西。
    最後，陳傲割斷了我的喉嚨。”
    柳君伸手比劃了一下：“從左邊動脈一直到右邊，你知道嗎，人的脖子其實不是那麼容易割斷的，陳傲又沒有太大的臂力，他足足用了半分鍾才劃斷了我的咽喉，反複劃了三次。
    我以前的聲音不像這一世的這麼沙啞，我想這是重生的後遺症吧。”
    柳君抿了口茶繼續說道：“我就那麼死了，但是我沒有看到黑白無常。我進入了一個全黑的世界，看不見任何地方，但是卻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體。在這樣的黑暗裏，我每一秒都在怨恨，每一秒都在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他問我要不要忘記一切去投生，我拒絕了。我怨念太重，這對那個世界不是個好事。那人後來常跟我說話，最後，我告訴他我要報仇，他答應了。沒有任何代價，我很奇怪，但是那人隻說他見過我。然後他給了我一個機會，時間雖可以扭轉，但是他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所以他明白地告訴我，現在的這個世界其實不是我死去的世界。真要說的話，隻是一個平行世界。
    但是我想，隻要我還記著，那種時間的悖論，我無所謂，因為這個世界，陳傲依舊做了那些事。我的仇恨沒有改變。
    其實我一開始很茫然，雖然被許諾了重生，經曆了暗無天日的地獄。但是當我真正重生醒來，呼吸著豆漿油條的香氣和藥水的味道，那種感覺是那麼真切。我回來了，我要陳傲死，盡管前世的柳君連殺隻雞都下不去手。但是今生的我是為了殺戮而活。”
    房間一時間陷入沉默，柳君蜷縮在沙發裏，歪著頭看秦遠塵笑：“故事講完了。”
    秦遠塵沉默著，他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他坐到柳君的身邊，拉起柳君的手：“我們去山上走走。”
    秦遠塵拉著柳君的手，漫步在山上的林間小道，午後正是休息時間，所以人很少。夏日的園藝山上很是清涼，樹木修剪得很漂亮，還有很多的小鳥，最多的卻是蟬。很吵，也很靜。
    “這裏怎麼樣？”
    “很不錯。”
    “等我們老了，也這樣散步怎麼樣？”
    “…很不錯。”
    秦遠塵笑了，他望著斑駁的樹影，一瞬間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他拉過柳君慢慢抱住：“你會回來的，對不對？你說過要找我報仇，我會等著你的。”
    “我要報複你，是不會讓你好過的。”
    “嗯，那就不好過吧。如果要殺了我才能讓你痛快，那麼，至少讓我死在你的手裏。知道了嗎？”
    柳君靠在秦遠塵的肩上側過臉，微微仰望的角度看著秦遠塵。意外的，現在這個男人看起來一點也不高大，溫柔而悲傷——原來愛情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即使這個人是秦遠塵。
    柳君和秦遠塵拉開一點距離，問道：“你難道沒有想過，我對你的懲罰會很殘忍嗎？”
    “想過。”
    “……遠塵，要是早點遇見你該多好。”說完，柳君突然嗤笑一聲：“不過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就沒有現在的柳君，而你是不會喜歡那個軟弱又羞怯的柳君。所以我們永遠走不到最好的結局。”
    秦遠塵不管，他隻說：“你會回到我身邊的。”
    我會讓你回到我身邊的。
    柳君笑：“遠塵，我要陳家付出代價，包括陳思思。你舍得嗎？”
    “隻要不讓她死。”
    “你舍不得。”
    “我不能。”
    柳君點頭：“我明白了。遠塵，你知道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秦遠塵不語。
    “你是我的仇人，你要護的也是我的仇人，而我，是你要護的人的仇人。遠塵，其實最痛苦的是你才對，因為你不像我恨的純粹，也無法愛得純粹。”柳君露出一種哀傷的表情：“我們兩個都太固執了。”
    “我為你報仇，不行嗎？”
    “不行。”柳君笑：“我比你想象的要狠太多。好啦，難道你今天要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和我探討孰對孰錯？發生了的事無法改變，不如今天我們就盡歡吧。”
    “好。”秦遠塵拉住柳君往回走：“今晚吃什麼？”
    “嗯，做些你愛吃的吧，再做一些雞蛋蔬菜餅……”
    秦遠塵勾著嘴角，手緊緊地扣著柳君的手。他把這一刻當做他們的未來，凝固成他們的永遠。
    “啊，對了，有煙火嗎？”柳君突然興奮地扭過身，露出孩子氣的笑容：“就是那種小的，拿在手裏玩的。”
    “你想玩嗎？我們現在去買吧。”
    柳君有些苦惱地皺眉：“不過現在是夏天，恐怕很難買到的吧。”
    秦遠塵伸手揉了揉柳君的發，笑道：“總會有些人有囤貨。”
    “啊，批發市場！”柳君大手一拍：“走吧，現在就出發。”
    B市的批發市場在城郊靠近火車站的地方，夏日的午後根本就沒幾個人，店鋪門開著，店主卻在裏麵吹著風扇打著瞌睡。
    兩人雖然穿著樸素，可是長相和氣質卻顯然和這個市場格格不入。問了幾家，倒引得休息的店主們探出了腦袋。秦遠塵有些不自在，倒是柳君很是爽快，直接跟店主們詢問，還真有幾家給他們翻出了存貨。柳君興起，也拉著秦遠塵在一堆積了灰的箱子裏翻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用了半個小時挑了兩大袋東西，柳君頗有成就感地直起身，然後突然回頭看秦遠塵：“你說，要是再被拍到，會不會又說我們舊情複燃，再來個什麼豪門戀情？”
    秦遠塵伸手給柳君擦去臉上的灰塵，再看看柳君翻貨的時候弄髒的衣服，搖頭失笑：“有時候你真像個孩子。”
    柳君眯眼一笑，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眼裏的情緒：“灰少爺遇見白馬王子什麼的。”
    秦遠塵無奈地揉了揉柳君的頭，任由柳君想著亂七八糟的童話故事。然後轉頭就看到了店主熱情找回來的一堆帶著各種汙漬的毛邊鈔票。
    秦遠塵嘴角抽了兩下。柳君卻很開心地接過來，去市場口買了兩個紅糖餅子和兩袋春卷回來，不顧形象地慫恿秦遠塵吃著。不過秦遠塵似乎沒吃過紅糖餅子，一口下去頓時讓滾燙的紅糖漿灑了出來，燙了自己不說，還弄得一身都是糖漬。
    “噗。”柳君失笑，手上很快拿出了濕紙巾為秦遠塵擦了嘴巴和衣裳上的糖漿，見秦遠塵額頭布了一層薄汗，有些擔心地摁住秦遠塵的嘴唇撥開看了一下：“還好。隻是有些紅，沒起泡。”
    秦遠塵嘶嘶抽了兩口涼氣，然後無奈地咬住柳君的手指親了一下：“走吧，回去也該到準備晚飯的時候了。”
    “嗯，走吧。”柳君咬了一口秦遠塵剛才咬過的紅糖餅子，幸福地眯著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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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你真以為妖君會為你跳出一曲淒絕的戰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