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後，秦遠塵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瓶酒，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柳君趴在寬大的沙發上，背上的藤蔓圖騰上印著星星點點的緋色痕跡。白色的曼陀羅和豔紅的淩霄花，秦遠塵知道，這是淩骨在對他宣告柳君的所有權。柳君的身上是他的痕跡，而秦遠塵無法磨滅。從肩胛到腿。那些細小的藤蔓幾乎纏繞了秦遠塵的每一根神經。
    不可否認，秦遠塵很氣憤，但是看著在他的身-下迷亂的柳君，他卻發現他的憤怒全部都化成了一腔苦水。他想要就這樣把柳君拆吃下腹，他想要就這樣把柳君困在自己的身體裏。
    秦遠塵放下酒杯走過去，慢慢親吻著柳君帶著薄汗的肩背。
    柳君笑著，向後伸出手，勾住了秦遠塵的脖子，側過頭去熱情地回應秦遠塵的吻。
    “我要去下浴室。”柳君說著，就像是安慰一個孩子一樣輕輕捏了捏秦遠塵的耳朵。
    秦遠塵讓開了位置，看著柳君熟門熟路地拉開一邊小休息室的門。不一會裏麵就傳來水聲。秦遠塵癱坐在沙發上，腦袋裏回放著他和柳君的相遇相識到分開再相會。而他以為的‘相愛’已經被柳君否認，但是秦遠塵不信。就算李雪的資料擺在他的麵前，但李雪也隻是柳君的過去。活人或許爭不過死人，但是陪伴柳君走完一生的絕對不會是一個死人。
    柳君站在花灑下麵，溫熱的水衝刷著身體。他覺得自己被分成了兩份，一份渴求著秦遠塵，一份譴責著另一份。淩骨說得沒錯，他的確是虛偽的。虛偽得讓他自己都作嘔。
    “嘩。”
    “陪我一天吧。”秦遠塵抬起頭，氤氳的水汽把他冷漠的眉眼熏得多情而柔軟。
    柳君一瞬間的怔忡，伸出手蓋住了秦遠塵的眼睛。這才輕聲說道：“這是代價嗎？”
    “寶貝，我隻是太想你了。”秦遠塵拉下柳君的手，一雙眼緊緊地看著柳君。
    被這樣的一雙眼看著，柳君仿佛受到了蠱惑，他就那麼呆呆地看著秦遠塵，而秦遠塵則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他們一動不動，一個比一個倔強。
    “好。”柳君笑了起來，伸出雙手主動抱住了秦遠塵，親密無間的擁抱，沒有許諾的真心真情，沒有濃密的愛語。仿佛這樣的相擁才是他們最自然的姿態。柳君在秦遠塵看不見的地方笑出一片易碎的溫柔，他眼中迷茫卻充滿向往。
    “好，我陪你，遠塵。”
    秦遠塵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這麼動聽。
    “寶貝。”秦遠塵緊緊擁抱著懷裏的人，他們的肌膚赤裸相貼，他們的溫柔溢滿胸腔、溺斃了自己和對方，卻毫不自知。
    柳君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害怕，他怕他和秦遠塵的那個未來，他怕自己會把這個男人傷到無可挽回。而他不能停下來，正因為停不下來，所以更加害怕。死循環，沒有出路。
    這是他們一早就注定的結局。
    一天的時間，很短，也很長。
    秦遠塵帶著柳君去了B市軍區外麵的公寓，那個柳君竭力從他身邊逃走的地方，那個他們分離的地方。
    “為什麼來這裏？”柳君抬頭問秦遠塵，眼中傷痛有，戒備也有。
    秦遠塵知道過去的柳君是個怎樣的人，所以他明白上一次一張報紙讓他在自己的父母麵前，是多麼地痛苦。
    “他們知道你回來的消息，媽也提過讓我帶你回去看看。其實……她還是很喜歡你的。”
    “…是嗎？”柳君垂下眼開始沉默。
    就在秦遠塵快要耐不住想要反悔的時候，柳君卻抬起頭笑了：“好。”
    秦遠塵無言，他當然知道柳君不是心甘情願，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父母在柳君心裏的分量。他堂堂秦遠塵，卻居然有拿自己的父母來挽留別人的一天。
    因為他們是突然決定過來的，所以讓秦母很是措手不及，而難得在家的秦中將見到柳君後，也是一愣，但是看了秦遠塵一眼，並沒有表示什麼。
    柳君掛著微笑，像是度量好了的一般精致。他換了拖鞋，打了招呼。
    “伯父、伯母好。”
    秦父點點頭算作聽到，秦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招呼他們裏麵坐。
    柳君的笑容越發燦爛，他轉身看著秦遠塵，眼裏的意思很明白：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你以為帶我過來還會看到一片和睦？你以為他們的眼裏我真的可以倒回時光變成那個熱心腸的柳特助？秦遠塵，你好天真。
    盡管柳君的笑容譏誚又嘲諷，但是秦遠塵沒有退縮。他比柳君更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也沒指望他們能這麼快接受柳君。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柳君曾經的光芒，所以盡管現在會讓柳君痛一點，也總比讓傷口繼續潰爛下去的好。
    仿佛看懂了秦遠塵的意思，又或者隻是柳君這一年多時間的交際手腕。
    他臉上帶笑，就像看不到秦母尷尬的臉色，去廚房幫忙了。臨近中午，突然多出來的兩個人讓秦母有些慌亂，而柳君卻是駕輕就熟，遊刃有餘。他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一直掛著笑容，沒有套近乎，甚至說話都是用‘您’這樣的字眼，尊重卻疏遠。
    秦遠塵坐在客廳，秦父的手邊依舊是一遝報紙，不過這一次上麵的主角變了而已。
    “哎。”父子兩人沉默許久，秦中將先開了口：“陳家這一次，你又要出手嗎？”
    秦遠塵搖搖頭：“爸，我不會再幫他們了。這一次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上頭的人放任他們生死，我攙和進去隻會把自己拖下去。而且……已經夠了，因為他們，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秦父把桌上的報紙全部扔進了垃圾桶，然後看了廚房一眼，輕歎道：“小柳變了很多。”
    “他吃了很多苦。”秦遠塵平靜地開口。關於淩骨、關於複仇、關於陳家，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父母。那樣隻會弄巧成拙。
    而深知自己兒子個性的秦父也隻是略微疲憊地擺了擺手：“你們的事，我不想再說什麼了。我並不是不介意他之前做的那些工作，我隻是不想看你下半輩子都這麼過下去。你的個性太強，既然你決定了要他，那就好自為之吧。”
    秦遠塵不多說什麼，隻是微笑了一下：“謝謝爸。”
    這一頓飯吃得很沉默、很尷尬。柳君就像是電視裏那些準兒媳一樣，每一個動作都禮數周到，帶著一種小心翼翼，就像是他吃的不是飯，而是珍珠。珍貴卻難以下咽。他卻吃得笑語嫣然。
    期間，秦母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都在柳君的笑容下沒有出聲。她是喜歡柳君這個孩子的，毋庸置疑。但是她的家族從來是書香世家，就算對同性戀能夠體會，但是對柳君這樣賣身的工作，她無法接受。還是那句話，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無法相互理解。所以她沒有開口說什麼，因為說了也無用。她還是無法接受柳君的。
    不歡而散，也說不上。至少柳君的笑容一直在臉上，就像是他根本不懂‘難堪’兩個字的意義一樣。
    可是等到上了車，柳君的笑容冷了下來，他扭頭問秦遠塵：“好玩嗎？過家家。”
    秦遠塵深呼吸一口氣，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秦遠塵伸出手握住柳君的手，認真地說道：“不要生氣，寶貝，這是我們的家。”
    柳君嗤笑一聲，看著和秦遠塵交握的手，怔怔地扯著嘴角：“遠塵，記得我問過你，如果重生你會怎麼做嗎？”
    秦遠塵點頭，他當然記得，他的答案還是一樣：“不確定的未來太飄渺，寄望於重生，不如好好抓住眼前的。”
    柳君笑了：“遠塵，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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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我死過一次。”柳君看著秦遠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