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我看見大師兄正好在為我換額頭上的濕毛巾。
    “小師弟，你嚇死我了，昨夜你跑出去，我找了你很久都沒有找到，幸好師父回來在梨花溪旁看到昏厥的你才把你帶了回來。你知道嗎？師父可狠狠批評了我一頓呢？”說著大師兄擰了擰濕透的頭巾，又把頭巾放在了我頭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師父發這麼大的火，”大師兄有點委屈地撇了撇嘴，“話說小師弟，你當時到底夢見什麼了？連喊兩聲‘不可能’就跑出去了？”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桌子上兩個饅頭，它們似曾相識。
    大師兄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說道：“那幾個饅頭啊，是師父給你的，怕你餓了。主要是因為這幾天都有霜凍，地裏的菜大多凍壞了。”
    我這才明白，那些天的饅頭都是師父給我的，可是師父為什麼要給我兩個饅頭呢？
    “師父呢？”我問。
    “師父在禪房呢，你等著，我去告訴師父你醒了噢，別亂動！”說著，大師兄便出去。
    我起身翻找那年母親送我來寺廟的時候給我的一袋包裹，卻始終找不到去哪兒了。
    “哎呦小師弟，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快躺下，師父來了。”大師兄見我沒聽他的，一臉著急相。
    “師父。”我抬眼看著師父的雙眸，那是一雙說不出驚豔的眼，可這雙眼倒是折煞了眼前人。
    “刑墨，為師這遭下山看到了很多之前沒有看到過的東西，也遇到很多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遇到的人。你來到這裏也有些日子，師父知你悟性頗高，這樣吧，問你一個問題，也順便考察一下你十分之一的修為。”師父坐於一邊，說道。
    我看了一眼大師兄說：“好。”|
    “你覺得作為一位僧人，他最重要品行的是什麼？”珠翠輕轉，細語定禪。
    我想了很久，好多事情並不是因為開始的懵懂就可以被原諒的，而有的事情明知道一開始結局卻仍想著改變一些什麼，哪怕延長了過程，美化了開頭，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透故事的虛無，參透命運的輪回，就像“八戒四不”中一些規定一樣，於貪嗔之人就是約束，於本分之人就如爛紙陳書，但無論是哪一類人，心裏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就可以，對錯隻是世人的一個評判標準而已，於物本身無關。
    “愛憎分明。”我說。
    我看到師父的指尖在顫抖，捏轉佛珠的力道起伏不定。
    終於，佛珠散落一地。
    後來，我聽見外麵的喧嘩來自十裏開外，我聽到金戈鐵馬朝這裏本來，我聽到鷹隼的嘶鳴，被夕陽染紅的絕望終於來臨，終於敵不過所謂的十年光景。
    自以為世外清寧的安靜隨著夢的變化、佛的孽緣被徹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