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去經年,終不可幸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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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方才介紹時,二哥並沒有提起他的中文名,而我該做的,隻是單單說句”你好”便已足夠,想必身旁心細之人已有所猶疑了。隻是心裏偏生像梗著根刺。畢竟七年的羈絆,他那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實在戳心。
不想他竟很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沒想到我名氣如此之大,連伊小姐也認得我。”
聽到這樣的話,我如何不氣得苦?很好,五年後麵對我,他不但無一絲愧疚,反而還能坦然的打趣兒,實在是好得很。
但他為何不能……對著丟棄不要的東西,為什麼不能以獲勝者的姿態招搖一番,何況他已有了一柄最能傷我的利器。
竭力將許多苦澀與氣悶咽下肚去,我才有點力氣淡淡掃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子。平心而論,比我好上許多。如此,我也算輸得圓滿。
二哥自然發覺了氣氛的僵硬,忙說些圓場話。
“自從畢業回來,我便再沒有回過耶魯,不知ProBrown可還在任教?”
“嗯,前年聖誕節我還去過一次,那次他……”
看他們如老朋友一般攀談,而我卻成了可有可無之人,心裏當真不好受。我寧願宋楚涵對我流露出不屑、蔑視,也好過他拿我當做透明。
然後我便開始咬唇,這是我每每心煩意亂之下無意的小動作。我想,花瓶一詞目前擱我身上,再合適不過。
隻可惜花瓶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不過半分鍾我便熬不住,打斷了二哥。
“不好意思,我有些不大舒服,先走一步。”
說完扭頭便走,沒有給其他人說客套話的機會。這樣實在無禮,可我也顧不上許多,隻想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而禍不單行一詞往往是正確的,還未等我呼吸到大廳外的新鮮空氣,手腕便被狠狠扯住。
“依依,你那是什麼意思?”
對了,差點忘了目前在伊依的生活中,還有淩越這隻燙手山芋。而方才被宋楚涵一激,我的心情已是極差,實在不想同他多做解釋。
“我現在不想談論這件事。”
以我對淩越的了解,一聽這話,他必定能體諒我,隻是心裏對這唯一的竹馬還是有微微的歉意。
“對不起,今天心情不大好,明天我一定……”
後半句話徹底爛在了肚子裏,因為我看到了他緊抿的雙唇。
記憶裏,他幾乎從來沒怎麼生氣過,唯一的那一次,是高中時候一高幹子弟不知怎麼甩了我一巴掌,那天看到我臉上清晰的掌印後,他也是這般抿著唇。隨後第二天,那子弟就便被打斷了雙腿。
所以現在我很清楚,眼前的淩越極度危險。
他的聲線顫抖著。
“你怎麼敢…怎麼膽敢…?一早就說好的事,你怎麼敢這樣食言?”
我自然不明所以,原以為是戒指的事,卻又似乎不是。曾說好了什麼?似乎和他有很多約定呢,他說的是哪一樁?今晚有太多突發又意外的狀況,攪得我的腦筋實在轉不過來。而後思緒被一個強硬的擁抱打斷。
這個擁抱又急又狠,他似乎是用盡了氣力將我箍在他懷裏。我從來不曉得,原來他的力氣這樣地大,以至於我的掙紮在這個擁抱中可以忽略不計。他的鼻息因怒氣而分外炙熱,一時我竟那麼害怕。
他的唇在我耳邊流連,過了很久耳邊才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這時哪裏還顧得了那許多,隻想盡快掙脫。我們雖處在大廳幽暗的角落,但被人看到終究不好,何況宋楚涵他也在,若他看到……若他看到,我又能怎樣?
對於這樣犯賤的自己,我何嚐不鄙夷,不唾棄?他在五年前便說得明明白白。
……
“我們好聚好散吧。”
我剛從超市回來,準備為他洗手作羹湯,聽到這句話愣了片刻,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楚涵,別鬧了,愚人節已經過啦。”
“忘了我吧。”他轉身便走。
裝著食材的塑料袋從手中滑落,一條鮮魚在光滑的地板上做無謂的掙紮。我怔怔地立在原地,眼淚簌簌地往下流,慌忙抓起一旁的抹布擦,才發覺它才剛洇了洋蔥汁,於是眼淚便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
淩越的擁抱越來越緊,似要將我的骨血揉進懷裏,我忍痛在他耳邊低聲道,
“淩越,再不放開我和你這麼多年的交情就算到頭了。”
這樣脅迫的事我原是很不屑的,可今日倒也用了一回。這樣的方法好是好,但須是對在乎的你的人用著方可見效。
淩越果然漸漸放手,唇卻抿得更緊了。
“你就是這樣拒我於千裏麼?”
低頭看到他在陰影中緊握的拳,我不知如何作答,於是沉默。
我們就這樣對峙良久。
最後,他的拳慢慢放鬆,怒氣散去,卻無故籠了層我看不透的陰鬱。
“你大約是沒有良心的。”
“我——”未等我辯白,他就走遠了。
從伊家出來後,我將車停在江邊。一搖下車窗,初春微寒的風便拚命灌進來,立馬衝散了車子裏原有的暖氣。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終於掏出一個裝滿薄荷糖的小鐵罐。但眼下隻怕涼風和薄荷糖也不能使我冷靜下來,不過也不要緊,若是刺骨的江水能讓我理智片刻,我想我不介意跳江的。
事實上,也隻有在車上閉眼聽會兒香頌,緊繃了一晚的神經才能鬆弛一會兒。我本覺得就我現在這幅鬼樣子,再也不會有更糟的情況了。可惜命運永遠比想象來得更為凶猛狠惡。
原以為和宋楚涵重逢,我必能穩住步伐,像所有文學作品中的男女,故做優雅地問聲,“你過得還好麼?”;原以為淩越能成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不論何時都會護我周全。可現實是,麵對宋楚涵我就像隻跳梁小醜;而對著淩越,我卻讓沉默化作一柄利刃,狠狠刺進他心裏。
愛護我的人因我受傷,刺傷我的人我卻竭力維護。
淩越的話錯了。伊依並非沒有良心,而是沒有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