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良人不離  87 山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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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是跋山涉水的馬不停蹄,深宮裏卻是“古鏡菱花暗,愁眉柳葉顰。”以銅為鏡,映日則發光,影如菱花,因名“菱花鏡”,傅含菱喜歡這樣的東西,燕祉祾也差不多,於是錦隆宮裏的鏡子,也無非是這樣的東西。
    白袷絲光織花了魚目,菱花綬帶伴著鴛鴦簇。此時內室的桌子上正放了一麵八角菱花形銅鏡,內圓有鈕,四朵牡丹形成花形鈕座,鈕外四周為麒麟、天馬、鳳凰、鸞鳥,其間更是飾以四株折枝花,華美非常。
    “人老了就開始討厭照鏡子了,”燕祉祾輕輕的撫著鏡座上的紋路感歎,“匣中縱有菱花鏡,羞對單於照舊顏。”
    “皇上何出此言?”一旁侍奉的冬麗聽到這話忍不住開口道,“您這是要羞煞奴婢了。”
    燕祉祾還是有一張很美的臉,越來越像是他的生母的傾國之色,隻是自從尚槎離開之後,這張原本總是帶著淺笑的麵頰的表情越來越寡淡,簡直冷麵冷心,冬麗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知道心病隻得心藥醫,她這個旁人再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的。
    大約是同一時候,黎國的皇宮裏,迎來了外出為質數年的皇子百裏頡頏。作為他的兄弟,黎國的國君百裏驊騮親自出城相迎接,禮樂漫天的舉國歡慶。
    百裏驊騮一身皂黑底繡金龍的綢袍,襯得他瘦削而幹練,他和百裏頡頏長得倒是十分相像,隻是那雙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裏的目光薄情冷冽,卻是君王心思。
    此時的百裏驊騮已經激動萬分到聲音微微發抖,和分別已久的弟弟相見,有著幾分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的感覺——“你回來了。”
    “參見皇上,”百裏頡頏的聲音卻是不同的,冷淡萬分,“臣弟謝皇兄不殺之恩。”
    “這話怎麼說,你竟然這樣想!”百裏驊騮麵色一凜,繼而搖頭歎息,“罷了罷了,你先回宮吧,朕不想多言此事,皇弟以後會明白的。”
    百裏頡頏回到了宮中之後,比以往變得更加冷漠安靜,唯一的動作是把自己的居所改了一個名字,叫做“望陽塔”,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就像沒有人去問他為什麼一樣,反正問了也不會說,自討沒趣做什麼。
    如此一來,這兩位貴重非常的人物的狀況,便是簡簡單單有了交代。燕祉祾很寂寞的當著皇帝,百裏頡頏很落寞的當著王爺,他們的日子都是波瀾不驚的一潭死水,遠遠抵不上尚槎。
    尚槎的日子其實過得最可憐,但是也最為有趣——在馬車裏不辨東西的緩緩向前,尚槎總是在盤算自己該如何麵對全新的生活,一百萬個各種各樣的幻想都可以在腦海勾勒,除了需要努力壓製對於“燕祉祾”這三個字的不懈重複,別的都可以天馬行空的遐想,唯有這一個魔障,簡直是能夠要命的可怕。
    這樣的道理,在多年以後,被人們總結得很好,濃縮成很短的一句話,表白自用皆可——“世界上最短的咒語,是你的名字。”
    裝載著尚槎的馬車,慢慢的碾過了炎國西北的土地,這塊在十數年以前遭遇大旱的地界,已經完全看不出狼狽的模樣,有的是田地齊整,草木茂盛,人丁興旺,熱鬧非常。
    “真是不錯,看來炎國的確富庶,連這裏都是如此景象,更遑論魚米之鄉的各處都會?”尚槎當時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長這麼大,原先還沒有出過京城,這次倒好了,算是看了看炎國的半壁河山,果然好風光。”
    尚槎一路上和押送他的四個差官都在一處吃住,飯桌上一同而食。不過尚槎這個人稍有怪癖,吃菜的時候見到別人挨過筷子的地方,統統會繞過去下箸——除了和自家人在一起的時候。當然他們每次在客店落腳吃飯都會選在角落裏的位子,畢竟尚槎好歹啷當著一條鎖鏈,總是要相對的避人耳目一下。
    那一天尚槎和四個差官一起用午飯,吃著吃著他便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那個一直表現的相當熱火的公人,似乎總是在尚槎動過筷子的地方撥弄菜色,於是尚槎隻好非常抓狂的努力記住什麼地方的菜色還無人動手,等到了再無可以下筷子的地方的時刻,尚槎裝模作樣的夾了幾筷子之後就幹脆悶著頭吃了一碗白飯。
    尚槎的這個毛病在當時無藥可醫,雖然哪怕是科技高度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仍然無藥可救,但是好賴在很久很久之後的中二病時代,被給出了一個相對正規的叫法——“強迫症。”
    飯後的五人繼續上路前行,過了那家客店不久便是一段山路。這時有的差官提出來稍微有些乏力,想要休息片刻。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響應——當然和尚槎沒有關係。
    於是那位一向熱絡的差官此時依舊十分活泛,提議道不如就在這裏休息一下,還提出是不是要把尚槎捆綁一番,省得人犯脫逃。
    “這就不必了吧……”尚槎咧咧嘴說道,“諸位大人就這樣信不過小人麼?再說了,平日裏休息的時候,不也是對小人不管不問麼,小人哪裏逃了?”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說。”那個差官振振有詞道“什麼不管不顧的?平日裏我們都是四個人輪休來看管你的,如今可是巧,都覺得累了,那不是就沒人看你了麼?”
    “我也可以睡覺啊……”尚槎覺得很冤枉,“小人不是什麼朝廷要犯吧,不過是要拉去充軍而已,諸位大人太過小題大做了——小人一介書生,又不能興風作浪。”
    “以防萬一!”差官喝道,“我沒有功夫和你嘮叨了,說是綁你就要綁你,你不要討價還價!”
    “好好好,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尚槎不得不低頭道,“悉聽尊便,煩勞大人了。”
    因為是手上戴了戒具,因而那差官也不便把尚槎反綁,隻是折了他的臂彎,用繩子繞了幾匝,接著又將他的雙腿捆在了一處,緊緊地係了死結。
    “大人……您這樣不好吧,”尚槎輕聲問道,言語都是關切,“死結可是沒法解開的,一會兒等諸位大人解了乏上路的時候,可還要這麼一直綁著小人麼?”
    “這就不要你管了,大不了割開便是!少廢話!”那人粗暴的嗬斥了尚槎幾句,便心不在焉的鑽出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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