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良人不離 85 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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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說笑了,”燕祉祾搖頭道,“好歹您也算朕的姐夫,是不是?若是去了,自然也會風風光光的厚葬,何苦擔心這些身後事?”
“謝主隆恩,”尚桅換了一個請求,“那臣就隻要一個全屍好了。”
燕祉祾當然沒有拒絕這樣的要求,於是尚桅在聖駕離開之後麵不改色的吃了斷腸草,最後蜷縮在大牢的一隅斷了生氣。長樂公主自然隻有呼天搶地的哭喪份兒,事後燕祉祾對尚桅仍舊客氣,說既然他們夫妻琴瑟相合,那就讓他將來和長樂公主燕若寧合葬好了。
燕祉祾這個皇帝的位子還沒有坐多久,折騰出的事情卻一件比一件大,死去的人也是一個接著一個。隻是同時間,流放的人犯也要上路去了,燕祉祾咬了咬牙,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不要去看。
嘴上說的是不會邁出錦隆宮半步,但是臉上的神色卻是不能隱瞞。冬麗看著眼前的皇上犯愁的攥著自己的袖子,就知道他心裏頭壓著事情。想到了尚槎以前日子裏的囑托,她靜靜的走上前去,對著燕祉祾施了一禮喚道,“皇上。”
“哦……是冬麗姐姐啊,”燕祉祾還是習慣這樣的稱呼,“可是有什麼事?”
“奴婢無事,依奴婢看來,有事的是陛下您。”冬麗歎了一口氣,“奴婢知道,今天是尚大人要被押解上路的日子,您,真的不想去看看麼。”
“朕不是不想,是不敢……”燕祉祾輕聲說道,“朕真的很害怕,一旦看見他的臉,會不會就會收回成命——”
“可是現在不見,誰能說得好再見的時候呢?”冬麗繼續說道,“皇上,不要壓著自己了,您若是不去,以後再遺憾怎麼辦。”
燕祉祾甚至沒有來得及回答冬麗,就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宮門去,當時尚家其餘的人都已經上路,隻有尚槎一個還在牢中。
“諸位大人可還認得在下?”尚槎在牢裏和獄卒打趣兒道,“隻是以前我總是來看別人,這下子自己折了進來,倒是沒人能來看我了。”
老油田的獄卒們當然還記得尚槎——畢竟人傻錢多出手大方至此的人物不過兩個,而況這兩個人長得還像,所以獄卒們也就說著吉利話,“大人不必憂慮,一定會否極泰來的!您這是虎落平陽,還可以東山再起嘛。”
尚槎依舊笑著和獄卒們談天說地,在這會兒功夫戴上了一副精鋼鍛鑄的手銬,中間有一條尺把長的鏈子,重量普通——押解途中的囚犯自然免不了刑具束縛,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尚槎也不能太例外。畢竟燕祉祾和尚槎都認為,全天下隻有一把尺度,才能人人畏法。
不過燕祉祾還是在尚槎的身上動了私心,免去了他的木枷和腳鐐,還不叫他呆囚車,給了他一輛青布幔遮罩的馬車來坐。尚槎對此倒是泰然自若,還對著押解他的四個人連連稱謝,說著“皇恩浩蕩”,免去了一路折辱的苦楚。
燕祉祾是在尚槎被押出牢門的時候趕到的,那時的尚槎正打算登上馬車。明黃色的身影一旦出現當然是震驚四座,所有人都連忙跪地稽首不迭——當然,除了尚槎。
那天尚槎沒有穿囚衣,而是裹了一件霧灰色的布袍,看上去絲毫沒有淒淒慘慘戚戚的哀怨,反而是素淨的有些清高。和眾人不同的是,他見到來人之後那副表情愈發恬淡,毫不意外卻勾起了唇角,“你來了。”
燕祉祾悶聲答著“嗯”,卻看見尚槎指著那輛實為囚車的馬車小聲說道,“謝謝你——古人都在青布幔搭成帳篷交拜天地,因而我看見這樣的車子,還以為是你給我預備了婚車。”
微微一愣的燕祉祾之後拉著尚槎的手跨進了那輛馬車,“那我們就拜一次天地吧,別浪費這個地方。”
“恭敬不如從命,”尚槎的臉上流露著與他的處境截然不同的興奮,“要知道我從來都不會抗旨不遵。”
燕祉祾拉著尚沁的手,先是對著馬車的窗子輕輕的說了一聲“一拜天地”,兩個大男人在相對狹小的馬車的空間裏活動的不算太開,勉勉強強的磕了頭。
然後燕祉祾又對著皇陵的方向來了一句“二拜高堂,”尚槎沒有任何異議的隨著他一起行禮跪拜。
馬車的高度不是特別夠兩個人直直的站起身來,所以都是很憋屈的爬了起來。最後燕祉祾麵向尚槎,緩緩地彎下背去,兩個人的頭輕輕的碰在了一處,他慢慢的吐出四個字,“夫、妻、對、拜……”
尚槎替他說了那句“禮成”,然後用一隻手握著鐵鏈,再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的拂去了燕祉祾眼角的淚滴,“隻可惜不能送入洞房了,既然天地都拜了,你回去吧。等我回來,就補喝一次交杯酒,怎麼樣?”
“好……”燕祉祾咬著下唇答應道,接著被那根鏈子的嘩啦聲和尚槎腕間的紅痕吸引了注意力,微微思忖片刻之後扯開了自己的衣襟,微微蹙眉的用力之後,從褻衣上扯下來了一寬道乳白色的布條。
“你要幹什麼!”尚槎終於吃驚了一次,“燕祉祾你好端端的扯自己衣服幹什麼!”
燕祉祾沒有回答他的驚訝,隻是比劃了一下之後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動作,最後分別把這兩塊布塞進了尚槎的手銬的縫隙之中,密匝匝的裹住了他的手腕,形成了兩圈護腕。
“心思真細……”尚槎一動不動的任憑燕祉祾悉心動作,“謝謝。”
“這樣應該不會再磨出擦傷了,你受委屈了,”燕祉祾低聲說道,“萬事小心,銀票都拿好了吧。”
“我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尚槎抬手攏了攏燕祉祾的鬢角,“我委屈什麼?都是應該的。”
“那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外麵比不得這裏,”燕祉祾別過臉去囑咐道,“我回宮了。”
“好……”尚槎這個字還沒有說完,突然被燕祉祾拽了一把,又是一次仿佛光陰靜止一樣的四目對視,輕輕的碰撞了恍若蜻蜓點水的親吻,。這次說出等待來的人並不是燕祉祾而是尚槎,“我等你。”
燕祉祾聽完這三個字之後不再說話,隻是被尚槎拉住拍了拍膝蓋處的浮土,之後就很決絕的跳出了馬車,當然尚槎也緊隨其後的出了馬車,外麵依舊是黑壓壓的跪著一片人,倒是燕祉祾不搭理一句話就大步流星的離開,尚槎倒是好言好語的賠了不是,接著就和押送他的差官一起慢悠悠的聽著車輪滾動的聲音離開了大牢門前,以至於漸漸地走出了京城。
那天晚上月明星稀,一個碩大的如同乳餅一樣的月亮照的慘白慘白,沒有了尚槎在旁邊的燕祉祾,一個人蹲在津銘湖的水邊,默默無言的對著一樣沉默的魚群,就好像是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