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阿嚴的養父養母，還有弟弟，都去世了。
    喬昱隻不動聲色喝著咖啡，一句“節哀順變”之類的矯情話都不說。
    阿嚴提及加拿大的舊事，也不是為了時過境遷之後讓人家來說什麼“節哀”。隻是喬昱那種淡淡的神色，讓他知道，這個人，骨子裏大概是冷的。他不是阿喬，怎麼可能是那個溫暖如春，依順乖巧的男孩呢？何況，年歲也對不上。
    喬昱今年已經35了，年齡比阿嚴還大一點。可若不說破，誰都會以為是不過二十五六的美男演員。阿嚴試探著問：“現在娛樂圈裏都流行改名字改年齡，為何不改小一點？”
    喬昱看著阿嚴，眼中現了一分笑意。他不該是穩重嚴謹的麼？未免有點失水準。難道說是自己對他預期高了？
    “發生過的事情都抹不掉，難道說時間能抹得掉？”喬昱自己對著咖啡杯子撇撇嘴，似乎顯得無聊，隨後撩眼看了一眼阿嚴，又收回了目光。
    阿嚴一時不知怎麼接話好，氣氛有點尷尬。
    “不過，我名字是改過的。原來叫喬臻，在圈子裏打了幾年醬油，十年前一算命的說改名能帶來星運，那時候混得毫無存在感，本來不信的，但著了急，也就改了。所以，喬昱出道十年了，喬臻其實還更久一點。”
    藝人一般對這個諱莫如深，但喬昱這麼直白地和他說了，他下意識覺得該為喬昱，或者是喬臻保守秘密。
    算是交淺言深，完全不像是第二次見麵的人。阿嚴向來公私分明，自己從不毫無保留地暴露過往，可在他麵前，居然不由自主來了個和盤托出。喬昱也提及了自己身世。
    喬昱是廣西人，爸媽結婚多年，家裏有個閨女，卻沒有兒子，總覺得“好”字缺了一半。突然有了這個寶貝，媽媽寵得無法無天，爸爸眼見管不住，在他十幾歲的時候，狠心送他去學舞蹈，希望收收性子。這麼大的孩子筋骨基本長成，柔韌性沒練出來，說學舞蹈也隻能學學皮毛。喬昱卻發狠，每天把自己撕得跟手撕包菜一樣，以優異成績進了北京舞蹈學院。畢業被分配，單位沒效益，一個月領幾百塊的工資，自己知道不能這樣下去，機緣巧合，被演藝界的人發現，進了娛樂圈。
    阿嚴的故事就明顯複雜了。他剛生下來就被遺棄，在孤兒院裏長了一年多，後來被嚴爸嚴媽收留。其實這些他都不記得了，但5歲多的時候，嚴爸嚴媽又在孤兒院帶回來一孩子，比他小一點，成了四口之家。
    不久嚴爸做生意賠了本，家裏天天被逼債，嚴媽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時候他家在加拿大的親戚邀嚴家去加拿大幫忙打理生意，一家人投奔過去了，於是在那邊生活了近二十年。
    “十年前的事情很痛苦吧？”喬昱忽然插了一句。
    十年前。
    阿嚴以為自己不會講，或者講出來也不會那麼脆弱，隻是當著那個人的麵，居然濕了眼角。
    十年了，若阿喬不那麼脆弱，開了煤氣自殺，連累嚴爸嚴媽一起去世，現在的日子，該有太多不同吧。
    “阿喬？”喬昱眉微皺，因為他家裏人就是這樣叫他。聽這般講述，就仿佛自殺的那個阿喬就是自己，有一種自己已經灰飛煙滅的不適與惘然。
    阿嚴說：“我弟弟，就是我養父後來領養的小孩子，姓喬，也叫喬昱。”
    喬昱隻是盯著阿嚴左眼底下一顆顫巍巍的淚珠，有點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