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散得快腐爛的日子過得著實愜意，轉眼間六月到來，午後小憩，微風動珠簾，惠氣入瑤席。蟬兒鳴鳴，蟋蟀嘶嘶，夢中醒來，捧著一壺清茶，臥在後院青石台邊，百無聊賴地數著身旁遊耍的魚兒，偶爾聽著前廳傳來絲絲琴音，謝老板覺得這生活越發迷醉了。
    有時他覺得柳衾的出現的確對他是特別的。比方說謝老板突然萌生了過生辰的想法。之前的二十年，謝老板從未把生辰放在心上，他想，人是哭著來到世上，笑著走過奈何橋，中間的這短短幾十遭，不若是在紅塵瑣事中作繭自縛，有甚值得慶賀？
    可是今年的謝老板的確想做一回俗世之人，也談不上是為柳衾而故意為之，興許隻是太過閑暇了，日子數著數著，就忽而到了，六月初六。
    那日他比往常起的早了些許，親自去廚房忙活著自己的長壽麵。他倒不懂生辰該如何過，也不敢指望那個癡傻之人，索性讓那人陪自己吃個麵條打發過去。
    手中端著兩碗不起眼的麵，說不緊張是假的。謝沐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去表達今天的舉動，怕柳衾不懂，又怕顯得矯情了，似乎他隻是來討一句生辰快樂，沒臉沒皮的。當然，他腦中重複過許多次柳衾吃完麵條的反應，許是覺得很難吃，卻老老實實地吞咽下去，皺著眉頭委屈地說著好吃好吃。想到這點，謝老板就噗嗤一笑，那人雖癡傻，但也聰明得緊呢。
    來到柳衾的寢房前，小童說柳公子還未起床。謝沐笑笑，也不做打擾，捧著麵條又回去了。
    日午，謝老板估摸著柳衾應該起身了，這回小童說，柳公子在接客不方便。謝老板皺皺眉頭，昨日忘記吩咐他歇一歇，怎麼今天就這麼勤。
    午後謝老板依舊躺在青石旁數魚，空氣有點燥熱，樹上知了著實聒噪，叫的他煩悶不已，索性起身捉蟬，可憐的知了突然無辜地被按住，慘啼一聲沒了聲響。謝沐一個下午過去全身濕透，卻仍舊燥熱不褪。
    起身梳洗一番，重新下了兩晚麵，這回你柳衾總不該閉門不見吧。想著，謝沐興衝衝地加快腳步。
    房門仍舊緊閉，小童支支吾吾地低聲說，“公子還在接客。”
    “接客？這都一整天了。”而且房內並無琴聲傳出，謝老板疑惑地湊到門旁聽。那聲音著實奇怪，那是青樓中常見的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斷斷續續似有若無，卻聽得謝老板全身血液都冷卻下來。
    謝老板無數次強調過柳衾隻賣藝不賣身，但是柳衾實在太老實了，被哪個色欲老頭強迫也是常有的事，卻每每被他阻撓下來了。今日，就在謝老板生辰之日，居然又有人鬧上來了。想著，火冒三丈，一腳踢開房門。
    可是所見之景並不似所想，隻見柳衾騎在一妖嬈男子身上，喘著氣將那物什在男子身體內進進出出，迷蒙的眼神無不透出享受的滋味。
    謝老板僵住了。
    柳衾和那男子聽到聲響，慌張地朝門外望，就看見謝老板捧著兩碗麵，以一個愚蠢姿態僵住了。
    在那個時刻謝老板思考不了的，柳衾也一樣。
    但怎麼說這位是精明得如狐狸般的謝老板，須臾間，謝老板就勾著嘴角，將那兩晚麵擺到桌上，訕笑著，“再忙也得吃點東西不是，客人累著就不好。”
    並無得到回話，謝沐就這麼蹬蹬蹬走了。
    但願退場得還算完美，他可是謝老板，即便再傷，也得驕傲得像隻公雞，昂首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