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不錯，就是漣漪，以凱希手指為中心，一圈接著一圈的波紋蕩漾開來，朝著四麵四周擴散。這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極點，即使不能確定鏡麵的材質，即使它看上去確實有幾分像是水銀，可奧斯蒙能夠肯定，毫無疑問那是一塊固體物質。從來沒有聽說過，因為有人碰一碰鏡子，就會出現這樣的變化。
    就當是為了印證，奧斯蒙也伸出手，學者凱希的動作做了一遍。毫無疑問，這就是一塊死物。也隻能說，此時的奧斯蒙已然有些慌神了，他此刻正在做的事完全是多此一舉。倘若真有什麼變化，當他方才擦拭的時候，早就該發生了。
    也就是說，鏡麵上出現的漣漪，隻針對凱希一人。
    惡劣的預感一點一點的爬上奧斯蒙的心髒，活到今天，什麼風浪沒有見過，但以往所有的惡劣加在一起，也不如現在。奧斯蒙覺得自己仿佛是掉入一片沼澤之中，潮濕粘膩腥臭彌漫的淤泥已經淹沒了他的胸口，無法上岸，腳下也踩不到底，不上不下的滋味幾乎能令人發狂。
    不行，不管凱希怎麼堅持，也不能讓他繼續下去——奧斯蒙下定了決心。
    就在準備將他拉開的一刻，奧斯蒙又發現了更加可怖的事，原本凱希隻是輕觸鏡麵的手指，如今居然陷了進去。看到這樣一幕，令人不由的再次懷疑，鏡子本身果然隻是一層水麵？！
    “凱希，離開！”短促的喊聲，奧斯蒙的動作中已經免不了帶了幾分粗暴。緊扣住凱希的手臂，運上了七八成的力氣，打算將人拉開。
    說不清到底是奧斯蒙采取行動的時機晚了些？還是“鏡子”感覺到了對抗，於是加大了吸力。總之，奧斯蒙隻見凱希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陷進詭異的鏡麵。
    手指、手掌、手腕、小臂。
    終於到了奧斯蒙所緊扣的手肘部分。
    凱希麵色蒼白，白的近乎有了幾分透明，大概還從來沒有人見過凱希驚慌失措到這個地步。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再怎麼想要質疑，再怎麼想要抗拒，在這一刻都不得不接受事實——這絕對是某種神秘力量在作祟。
    “放手。”
    聽見這句話的同時，奧斯蒙也迎上了凱希一雙一場堅決的眸子。麵色如此慌張，但卻絲毫也不影響他眸子裏的堅決——
    堅決的近乎於決絕。
    還在抗拒著“鏡子”本身的力量，但凱希明白，僵持隻是暫時的。身在其中，才能體會那股力量是如何巨大，這絕非是人力所能抗拒的，任憑如何頂尖的高手，結果都是一樣。同時明白的，還有另一件事。
    奧斯蒙，絕對不會放手。
    看他的表情就能夠知道，這一次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忍讓以及紳士風度，哪怕是會與他決裂，奧斯蒙也不會放手。
    該歎氣還是該苦笑？凱希認為任何一種表情都不適合此時此景，他無奈的想哭。大概在旁觀者的眼中，奧斯蒙一直都是退讓的那一幕，隻有他才清楚事實根本不是這樣。這個該死的男人，隻會在細枝末節上做出讓步，而真正到了需要他後退的時候，他卻固執讓人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掐死。
    例如，眼下。
    情急之下，凱希想起了不久之前到手的武器，在被奧斯蒙抱來此地的路上，他順手將短劍藏在了袖子中。那劍刃，似乎極其鋒利？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哪裏還顧得了那麼多。
    當看到凱希的手中滑入一柄劍刃，奧斯蒙便暗道不好，凱希這個人的處事，總是少不了幾分激烈。類似的經曆也有過，奧斯蒙的腰間迄今為止還留了一條傷疤。不能放手，哪怕會被刺中，也不能放手——短時間內奧斯蒙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隻能堅定這一點。
    然而，奧斯蒙錯算了凱希對人體的了解，他這樣的傭兵，當然清楚怎樣的創傷會帶來難以忍受的劇痛。而且，奧斯蒙也錯算了凱希的決心。
    傷害他，還是將他一起卷入未知的危機中，在這兩者之間，凱希毫不猶疑的選定了前者。
    極其快速的連續兩劍，在招式與招式之間幾乎察覺不到任何空隙。傷口不深，在這一點上凱希還是拿捏的相當好，以奧斯蒙的恢複力來說，這樣深淺的傷口不會對他將來造成不良的後遺症。但是，傷口的切入點卻是相當具有技巧，並排的口子，加之凱希刻意的斜挑，竟然在奧斯蒙的小臂上切下一塊皮肉。
    再怎麼不願放手，氣力也會有所不濟，時間很短暫，對於凱希來說已是足夠。
    奧斯蒙認為以前雲迪路所說的內容中，至少有一點是錯誤的，凱希不是高手？這簡直是最大的笑話。單是出劍的速度，豈是普通劍客能夠做到的？
    “凱希！”換了另一隻未受傷的手，卻已是來不及了。凱希的身子如同被吞噬一般，之前所用的短劍，“叮”的一聲掉落在奧斯蒙的腳邊，他重重一圈砸在鏡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