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這裏？”奧斯蒙不是懷疑凱希，而是對這個地方本身感到不解。說起對宮殿構造的熟悉程度，奧斯蒙當然是數一數二的，畢竟他曾經負責設計這裏的保衛方案。
    因為尼克勒斯家族與皇室的決裂，今晚夜探中發現皇宮的守衛已經有了相當大的變化。隻不過，變的隻是人員的安排，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再短短時間內將整個宮殿的構造都加以更改。所以之前經過的地方，奧斯蒙都還是十分熟悉。即使一些平常使用較少的空間，也是一樣。
    但是，此刻他們所在無疑是一條走廊的中端。從地毯上積下的灰塵來看，這肯定是皇室成員平常甚少踏足的地方。宮廷的侍從們也不是不會偷懶，不過他們偷懶是要講究技巧的，在主子麵前，當然是手也勤腳也勤，也隻有這些死角之中，能怎麼躲懶當然就是怎麼躲懶的了。
    此刻，凱希的手直直的指向牆上掛著的一麵鏡子。
    與地麵如出一轍，鏡麵上也是灰塵密布。其實，如果擦幹淨了，這應該是一麵相當華麗的穿衣鏡。比奧斯蒙還要高出不少的鏡身，橢圓的形狀，纏繞在一起的花枝繞了一圈，隔著灰塵依舊能夠看出雕工異常精致。
    再怎麼說，奧斯蒙也是一個男人，而男人往往很難對鏡子一類的東西感興趣。所以他下意識的往走廊兩端望了望，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差錯，能夠很肯定在鏡子的後方就是一堵結實的牆壁。
    誰都知道，牆壁之中當然什麼也沒有。因而奧斯蒙料想，凱希要找的大概是走廊的某一端。
    “你在找什麼？”凱希顯然發現了他的意圖，出聲打斷。同時提出要求，“放我下來，我們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裏。”
    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奧斯蒙知道終於不能繼續自我欺騙了。好吧，反正這已不是今夜遇到的第一件神秘事，雖然還談不上習慣，可至少也不會再大驚小怪了。依言放下凱希，不過手臂還是沒有離開凱希的腰肢——不要懷疑，這時的奧斯蒙真沒有占便宜的想法，他隻是想要支撐對方搖搖欲墜的身軀罷了。
    眼見凱希朝著鏡子的方向伸出手，再瞥了一眼那髒兮兮的鏡麵，奧斯蒙還是不忍心，“要取下鏡子是嗎？我來好了。”先不說此時的凱希是不是有這個力氣，一想到灰塵會弄髒他的手，奧斯蒙就有些不情願。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起這些小節，總之，在意了便是在意了。
    “誰說要取下來了？我是要把它擦幹淨。”不得不說，凱希的樣子有些奇怪，麵色還是一樣的潮紅，然而語氣已經不再虛弱，還帶著一絲絲的不耐煩。奧斯蒙不認為凱希會這般和自己說話，那麼，影響他情緒的一定是別的理由。
    “你站著別動，無論要做什麼，都交給我。”奧斯蒙沒法與凱希計較，看了看鏡麵的肮髒程度，無奈之下隻好脫下上衣，好端端的一件衣服，就此淪為了一塊抹布。
    鏡子的麵積很大，奧斯蒙又是那種從來不沾這些雜務的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番折騰下來，覺得手臂都有些酸了。不過他也慶幸，沒有讓凱希親自動手——這可真是一件比殺敵還累的體力活。
    被抹去了全部灰塵，鏡子也露出真容，無法用筆墨形容過的華麗，震撼著觀者的神經。巨大的銀色鏡麵晶瑩剔透，以奧斯蒙的見多識廣，居然沒能判斷出其材質。
    “這是——”奧斯蒙剛想問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鑄造，鏡子是凱希找出來的，讓他解釋也算理所當然。可是，問題才開了一個頭，怎麼都無法再往下進行了。奧斯蒙望著水銀也似的鏡麵，目瞪口呆。
    而他這幅有些呆傻的模樣，在鏡麵上得到了最為真實的反應。
    換一個場合的話，奧斯蒙自己都會免不了好好鄙視自己一番，不就是照鏡子嗎，人這一輩子，照鏡子的次數難道還少了，犯得著驚詫到這個地步？真實丟臉丟到家了。
    如今的奧斯蒙，顯然顧不得自己的模樣是不是丟臉，他隻是呆呆的的望著鏡麵上的倒影。在極端漫長的靜默之後，他終於敢於承認一個事實——
    隻有他一個人的倒影。就站在旁邊，觸手可及的凱希，鏡麵上全然沒有折射出他的影子。
    “凱希，你還在使用幻術？”這是奧斯蒙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用來解釋為什麼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竟然無法在鏡麵上成像。
    “找到這裏的時候，我就已將幻術解除了。”自己的狀況，自己最為清楚。使用幻術已是不得已，但也要有意義才行，既然地方已經找到了，凱希當然沒有必要再繼續進行能力範圍以外的事。
    “那這個……”奧斯蒙指著鏡子——上麵獨獨隻有他一人的影子，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孤寂。再看下去，這種孤寂感就逐漸被一種詭譎莫名的氣息所代替。原本以為這也是幻術影響下的結果，誰知這唯一的解釋也不能成立，奧斯蒙的聲線不免有些發抖。
    “我也不明白。”凱希實話實說。盯著鏡子看了一會兒，他驀地向著鏡麵伸出手去。
    奧斯蒙還沒有從先前的驚詫中回過神來，也根本沒有想到凱希會有這樣鬼使神差般的舉動，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凱希那比起常人更為白-皙的手指，已經撫上了光滑的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