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簡單的辦法，我怎麼想不到？”奧斯蒙滿是譏誚的借口，既然對方要說他裝糊塗，那麼繼續裝下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沒辦法，誰讓他天生不喜歡被人威脅呢？不管米塞露卡是不是本意如此，可那股威脅的意思，真是無處不在。
    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腳，假如書房中不是鋪著厚實的地毯，說不定真要被米塞露卡跺出一個腳印來。
    將計就計！
    眼下哪裏還有比這更加簡單的辦法？皇帝讓她來接近奧斯蒙，目的已是昭然若揭。隻要奧斯蒙照做，娶了公主的同時，也能夠將皇帝的忌諱降到最低限度。別的不說，皇帝至少還要顧忌尼克勒斯家族在帝國的影響力，隻要能夠讓他安心，他一定不會選擇破釜沉舟的手段。
    至於將來，那當然就是將來的事。有了足夠時間來準備一切，羽翼漸豐的奧斯蒙，還會怕什麼嗎？
    米塞露卡原本料想，隻要她表明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對他不存在任何威脅，奧斯蒙順理成章就會接受這個計劃。然而誰料，他的態度居然強硬至此！
    到了這個地步，話題肯定是進行不下去了。米塞露卡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開誠布公，不顧潛在的危險坦誠身份，除了浪費一番唇舌以外，最終什麼都沒能得到。火氣上湧，哪裏還顧得上什麼淑女儀態——事實上，她能夠忍到這個時候，已經是這方麵的翹楚了。
    “算我多事！”冷冷的扔下一句話，米塞露卡頭也不回，奪門而出。
    看著“砰”的一聲被重重甩上的書房門，奧斯蒙隻是無辜的聳了聳肩。女人還真是表裏不一的動物，看看這位公主殿下，平日裏還真看不出她有這麼大的脾氣。也幸好自己明智沒有招惹她，不然哪天被活活拆了都說不定。
    “抱歉，爺爺。”注意到老爺子不善的目光，奧斯蒙決定還是先道歉為好。“我又樹了一個敵人。”
    老爺子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似乎並不準備就此輕易放過這項過錯。“你還知道這是在樹敵啊？”
    “不然怎麼辦？難道真的遂了這女人的願，把我自己出賣給她？”米塞露卡的目的實在明確的不能再明確。即使她的身份並未造假的成分，不過她也不是安心來幫忙的，至少，不會無條件的幫忙。
    出賣？呃，雖然這件事說穿了也就是這樣的意思，可老爺子怎麼也沒想到孫子什麼不選，偏偏選了這麼一個措辭。短時間內怎麼也無法回過神來，就這樣愣在那裏。
    那一聲嘲弄的哼聲，當然來自一直保持著緘默的凱希。“整整一個沙奎行省，出了這樣的價錢，奧斯蒙大人果然身價不菲。”語畢之後，凱希才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不由有些後悔，別開了臉。
    奧斯蒙的動作慢了半拍，沒能和他四目相接，不過能夠看到他的側影，這也讓人心滿意足了。說起來也奇怪，每逢凱希感到不好意思，都是頸側的肌-膚先染上紅暈。以前並不了解這一點，光是看到他平靜無波的麵孔，還以為他缺乏感情。其實，這人害羞起來，當真比世上所有美人加在一起還要動人。
    霧色的長發順著身體的線條起伏，也有一縷從側麵滑落。凱希一定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殊不知在那發隙之間，微微泛出的粉色，已經將什麼都泄露了。
    賞心悅目之餘，奧斯蒙剩下的就是放心。之前他還一直擔心，米塞露卡的另一重身份會給凱希帶去什麼不好的影響，如今既然他還能拿自己調侃，想來定然不要緊了。擔心是多餘的，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沒有了這一層擔憂，奧斯蒙的思考速度又重新變得迅捷起來。“爺爺，你也不用太擔心。經過剛才的事，要米塞露卡出手幫忙顯然是不可能了，不過，她也成不了我們的敵人。”討論正事之前，當然要先安撫老爺子才行。要不然，公爵大人若是一直揪著這個錯誤不放，最後倒黴的還是奧斯蒙自己。
    “這麼自信？”懷特公爵還是斜著眼睛看人，滿是狐疑。
    不是他不相信孫子的判斷，實在是因為這件事牽扯了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地位非凡的女人。哪怕是通常情況，女人一旦因愛生恨，誰也無法保證她會采取怎樣過激的行為。而當這個女人掌握了權勢之後，就很有可能將行為升級到慘烈的程度。
    “在這個時候出手，她就失去了單純的立場。皇帝原本以為她隻是一枚棋子，而棋子若是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就一定會受到猜忌。米塞露卡能夠受到皇帝器重，這個過程一定很不容易，她不會舍得放棄這一切。”
    他說的實在很有道理，以至聽完之後，懷特公爵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見老爺子已經無意再追究他拒絕米塞露卡一事，奧斯蒙也算是放心了。平心而論，他自己也明白方才的做法著實很不明智。最後的結果姑且不論，如果真的懂得攻心於計，就應該先利用米塞露卡先度過眼前這道難關再說。
    “其實，問題還是以前的問題。之前準備怎麼做，我們依舊怎麼做。”插曲已經結束，既然確定米塞露卡不會成為敵人，大致的計劃也不會出現什麼變化。
    略略想了想，奧斯蒙發現自己還有一處差點看漏的地方。將思緒整理之後，才緩緩說出，“或許，米塞露卡的到來還給我帶來了一條消息。”
    “什麼？”懷特公爵問道。他該感慨自己年老了嗎，居然什麼都沒有留意到。
    “也並非米塞露卡刻意要說明什麼，或許，她自己也未曾發覺這一點——”奧斯蒙摩挲著自己的下頜，一邊說，也是一邊在斟酌。然而越是往深層想，就越是覺得事實就是如此。“皇帝的行動，一定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快。”
    這不是什麼好消息，尼克勒斯家族可用的時間本就不多，倘若皇帝再加快行動，不啻於雪上加霜。
    懷特公爵一時沒能控製住情緒，失聲驚呼，“什麼？”
    奧斯蒙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其實我們都很明白，米塞露卡的尊貴隻是表麵上的，她永遠都比不上有著皇室血統的碧絲姬。皇帝雖然說她是公主，實際上她不過是用來收買朝臣的籌碼。以皇帝素來的行事手段，他有可能將自己的全盤計劃告知一枚籌碼？”
    當然，不可能。
    似乎有陰雲爬上了懷特公爵的麵孔，他也明白孫子要說什麼了。“所以，米塞露卡決定冒險，並非是因為她知道了什麼，而是因為她發現了什麼。”
    “皇帝的行動已經到了能夠被人發現的程度，隻能說，他的計劃比我們想要中還要開始的早，而規模，也比我們預期更大。”
    壞消息就是這樣，如同一塊投入湖麵的石子，由最先發現的端倪開始，似乎能夠不斷的推測出無窮無盡的惡果。或許，有一部分也隻不過是杞人憂天，但是奧斯蒙的從政以及從軍生涯教會了他，哪怕是最微小的問題，都要為之做出最大的準備。
    “凱希，我有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