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人，打擾了。”一名侍者走上露台，躬身一禮。有些場麵，當下人的還是少看一些為好。
    奧斯蒙抬起頭，順便撥了撥方才被弄亂的頭發。盡管不至於對侍者發火，不過還是能夠看出他此時的情緒與愉快徹底無緣，“什麼事？”
    正如他之前說的那樣，露台，就是用來偷情的地方。凱希乍然聽到這樣的論調，免不了陷入驚呆之中。恰恰奧斯蒙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機會，當即乘虛而入。
    避開了人群，可這畢竟還是公眾場合，奧斯蒙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倒不是說他在顧忌旁人的看法，而是因為清楚凱希絕對不會接受。不過隻要掌握好限度，親近對方還是可以的。就當是出門前那一幕的繼續好了，難得凱希變了想法，他怎麼說也要趁熱打鐵，讓他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隻是眼看就要吻上了，卻被旁人打斷，奧斯蒙心中的懊惱可想而知。盡管向來不會為難下人，這一次也禁不住擺起了臉色。
    侍者低著頭，在如今的上流社會，大概是因為這些貴族們閑來無事尋求刺激，兩個男人之間發生一些曖-昧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方才的匆匆一瞥，他未曾真的看清什麼，隻是覺得那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乎於零。
    是男女也好，還是兩個男人也好，對不關他的事。在皇宮中當差，首先要學會的本事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該看見的東西，就要學會視而不見。“陛下已經到場了，侯爵大人需要去露個麵嗎？”
    不是需不需要露麵的問題，而是必須這麼做才對。對於宮廷中的這一套做法，奧斯蒙實在喜歡不起來，就連一個侍從說話都是這樣拐彎抹角。“感謝你的告知，我這就過去。”
    這應該是今晚這場夜宴的最後一步了，見過皇帝之後，他的任務就算是徹底完成。隻是不知道，這最後一步要進行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唉，真是想一想都覺得無比麻煩。
    凱希在一旁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今日似乎總是重複著這樣的場景。開始忍不住懷疑，奧斯蒙不會是故意的吧？不然的話，怎麼總在最不該的時候將他的衣服弄的一團糟？
    真不知他是怎麼弄的，衣領上出現的褶皺，竟然深刻的怎麼都無法撫平。在這樣皺巴巴的衣料上麵，那一枚華貴的十字薔薇領針，真是怎麼看都不相稱了。凱希無奈，遂將其取了下來。本意是想要借這個機會還給對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然鬼使神差的準備將它放進了口袋。
    然而在最後一刻，他的手卻被對方握住了。奧斯蒙攤開凱希的手，從掌心中拿起那枚領針。目光卻落在對方的脖頸間，被弄皺的衣領敞開了，露出一截纖白的頸項。嘖嘖，這副模樣，隻要看到的人不是瞎子，一定會忍不住想要在上麵落下親吻。
    “這裏還有這麼多的人，你怎麼能這個樣子呢？”聽上去似乎隻是無奈的感歎，倘若不借助這表麵的平靜，奧斯蒙真擔心自己會將所有的不滿一股腦的發-泄出來。他甚至不會管接下來必須進行的應酬，直接拉著凱希離開。然後——
    將他鎖進自己才能夠看到的地方。
    又一次看見了，奧斯蒙褐眸中隱約閃爍的金色。上一次以為是錯覺，那麼這一次呢，又是怎麼回事？凱希不認為自己會產生兩次同樣的錯覺，奧斯蒙又不是團長雲迪路，在這個世上，具備那種恐怖力量的幻術師，幾乎早就絕跡了。
    算了，這不是深究這件事的合適時機。凱希後退半步，躲開奧斯蒙想要撫-摸他脖子的手掌。“這副樣子要怪誰？”手中還拿著取下的領巾，要是還將這東西戴在身上，他隻要一進大廳，就會被各方的竊竊私語給淹死。
    “是我的錯。”某位侯爵厚著臉皮道歉，隻是從他那依舊遮掩不住火氣的口吻中，怎麼也找不出半點兒歉然來。“可這要怎麼辦呢？我絕對無法容忍這樣的你出現在人前。”況且今夜的凱希已經受到了過多的關注，盡管他在大廳中停留的時間相當短暫，然而那驚鴻一瞥的印象已足夠令人念念不忘。
    不，或許正是因為匆匆間見了一眼，以至於人們更想將他看的清楚。若說凱希的身邊籠罩著一層薄霧，那便是最好的誘-惑，誘-惑每一個人都想要撕裂這層遮蔽的屏障。
    凱希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對於這一點，奧斯蒙本人最是清楚不過。因為，他才是這世上最希望看清他的那個人。
    不過不管怎麼說，剛才的口氣還是有些惡劣了，以凱希的性格，一定會立刻表達出他的不滿。才正想著呢，就將凱希往身後的欄杆上一靠，滿臉的淡然，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再與他有任何關係。
    “正好我也不想去見任何人。”出現在這裏，已然達到了他的極限。如今的理由正好，就借此免除一切麻煩好了。
    奧斯蒙忍不住的苦笑，凱希不愧是凱希，行動永遠是這般一針見血。拋開喜惡不談，皇帝畢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或者說，是如今的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之前的請柬上清晰的寫著凱希的名字，雖然尚且不能看透皇帝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從這一點上還是能夠得知，皇帝一定希望在今夜見凱希一麵。倘若他不肯去，要解釋起來，還真要命的事。
    “凱希，你就別再玩我了，好不好。”滿臉都是苦惱，奧斯蒙無辜的攤開雙手，從以往的經驗來看，當男人做出這樣的動作之時，代表的就是妥協與……告饒。
    依舊還是靠在欄杆上，凱希不為所動。仰起了頭，望著頭頂漆黑的夜幕。難道說如今的他也有了幾分詩情畫意，居然覺得夜空仿佛一匹上好的黑色天鵝絨。
    居然在這個時候走神——奧斯蒙不確定凱希的行動裏帶了多少故意的成分。好吧，這件事隻能說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看來，以後為了能呆在凱希的身邊，自己要更加謹言慎行才行。
    “我來想想辦法，所以凱希，你還是陪著我行不行？”湊在他的耳邊，奧斯蒙溫軟的語氣接近於某種懇求。“那麼難熬的場合，你若是不在身邊，我豈不是要發瘋？”
    發瘋？凱希以冷哼代替了回答。當了二十多年貴族，見皇帝的次數不說幾千次，幾百次是隨便有了吧，怎麼之前沒見這男人發瘋？隻是，冷哼歸冷哼，凱希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並沒有阻止男人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
    完成了最後一個動作，奧斯蒙笑著收回手，揚聲宣布道，“好了。”
    沒有鏡子，凱希隻能換種方式來確認男人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頸子不再是空空蕩蕩的感覺，一條領巾繞了過去——而這條領巾在片刻之前，還戴在男人自己身上。如今的他，豎起硬質的衣領，隱約可見的膚色，莫名的多了幾分與優雅大相徑庭的野性。
    奧斯蒙的領巾比原先的那條要長不少，所以他沒有采用平常的方式，領結不是在正中的位置，而是打在了一側，垂落下的兩端，一頭搭在胸前，另一頭則是掩映在發絲之間，都是無比隨意的姿態。用作固定的，當然就是那枚十字薔薇的領針。
    也不知奧斯蒙到底出自什麼想法，總是對這件事念念不忘。
    這算不上正統的打扮，與此時所處的場合多少也有些不符合，但是——凱希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確很有品味。至少與之前的模樣比起來，他本人更加喜歡如今的這一份隨性。另外，對於奧斯蒙頃刻間改變的造型，他……
    也算是……喜歡吧？
    總之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這場晚宴的主角，就這樣又在露台上磨蹭了很久。最後總算在侍者再一次前來催促之前，前去覲見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