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雲迪路先是微感驚詫，念頭一轉，麵容上立時浮現起了然的顏色。“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的生意已經結束了。此戰勝局已定，伊維薩也好，銀穗草也好，都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各取所需。”
    奧斯蒙輕聲一笑，他之前果然沒有看錯，盡管雲迪路有著與凱希極其相似的容貌，但是自己絕不會對這人動心。雲迪路與他過於相像，都是習慣掌控一切的上位者。譬如此刻，雲迪路明明已經知曉了他的意思，故意不說出來，也隻是因為不想讓出談話的主動權。
    “一筆生意結束了，不代表我們就不能繼續合作下去。”維持著笑意，此時的奧斯蒙又成為了那個風度翩翩的貴族。“況且我們之前的合作是那麼愉快。”
    “願聞其詳。”雲迪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其實很簡單，我如今的身體狀況，雲迪路團長也清楚。此去帝都，為防不測，我還是需要護衛的。銀穗草不是排名第一的傭兵團嗎，不如團長幫我安排一名保鏢如何？”奧斯蒙不愧是奧斯蒙，隻要能夠達成目的，就連自己的傷勢，都可以成為利用的條件。
    雲迪路顯出幾分為難——隻不過按照這人一貫狐狸般的狡詐，無論他露出怎樣的神情，最好還是不要過於當真的好。“排名第一又怎麼樣？就算是銀穗草的成員，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成為奧斯蒙大人的保鏢。”
    聽的出他的推脫之意，不過在奧斯蒙看來，雲迪路想要表達的還不僅僅隻是推脫而已。“在我眼前，不就有兩個現成的人選嗎？”
    雲迪路與凱希，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個人，自然都有資格成為奧斯蒙的保鏢。如此一說，夠條件的是兩個人，然而奧斯蒙心中的人選，已是不言而喻的了。
    “我和凱希，不知奧斯蒙大人看上誰了？”眨了眨眼，典型的明知故問。
    “肯定不能勞煩銀穗草的團長，是不是？”最後反問的三個字，已經含了警告的意味。考慮到雙方的合作，別的事務略微做出一些讓步，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那件事與凱希沾了邊，無論是誰，最好都不要來挑戰他的耐性。
    雲迪路輕輕的笑出了聲，比起無聲的狐狸似的的笑容，此刻的他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暢快的感覺。或者應該說是，得逞？“原來，奧斯蒙大人‘看中’的是凱希啊。”
    已經是十足的故意了，不然的話，怎麼會偏偏咬重“看中”二字？隻不過奧斯蒙的反應大概會讓雲迪路失望，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無所適從，神態中的坦然充分表達了一個意思——他對凱希的渴望，本就是無以掩飾的昭然若揭。
    即使被知道了，那又怎樣？
    “要知道，我們家凱希的價碼可不會太低。他是銀穗草的主力，一般的條件，我絕不會拍他去執行任務。”也不能說完全額妥協，不過使用了這樣的說法，至少已經是雲迪路的一種讓步。
    怎麼說呢，應該是被對方的態度感染。要坦然承認對一個男人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況且這人還是一個貴族，他所需要的勇氣，比想象中還要巨大。奧斯蒙能夠做到這一步，若是一點兒機會都不給，雲迪路都會覺得自己過於不近人情了。
    正常情況下，麵對雲迪路開出的條件，一般人采取的應對就是請他開出一個價碼。若是雙方能夠談妥的條件，一場交易就此定下，成為定局。然而，奧斯蒙不想讓事件的進行變得如此簡單。
    尤其是當他看到凱希的表情之後，就更加不想了。
    或許是習慣使然，隻要是團長在場，凱希就會比平常更加沉默，常常是一番會談結束了，而他本人一言不發。今次也是如此，靜默的站在旁側，仿佛根本不曾存在於此。直到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這才抬起眼眸，朝著這邊投來了些許關注。
    當雲迪路說到“價碼”，凱希快速的皺了皺眉。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麵色又恢複如常，仿佛那一瞬的抗拒隻是一個幻覺。也隻能說奧斯蒙過於關注他的情緒，一閃而過的表情，終究還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所以奧斯蒙怎麼也不願使用平常的討價還價的方式，而開始認真思考要開出怎樣的條件才能讓對方，不，確切的說是讓凱希接受。
    說起來，生意的事本是奧斯蒙自己提出來的，如今對其表現出無比抵抗情緒的人，還是他。這還真是矛盾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地步。
    思維轉的倒是很快，沒過多久，奧斯蒙已經再次開口，胸有成竹的口吻，“我們還是不要談金錢好了，以銀穗草的聲望，以及凱希在銀穗草的地位，我認為出再多的傭金都是一種褻瀆。”
    說到此處，奧斯蒙微微偏過視線觀察凱希的神色——他的麵容之間看不出任何喜悅，然而略顯鬆泛的姿容還是泄露了很多內容，至少，他不想剛才那般緊張了。奧斯蒙心中一喜，便知道自己選的方向沒有錯。
    奧斯蒙的每一處細微的舉動和神色間的變化都落入雲迪路的眼中，當然了，對方本來就是明目張膽，不怕被人看見。看出他所關注的方向，雲迪路隻覺得有幾分哭笑不得。不管怎麼說，他才是參與談判的主角吧？如今怎麼反而成了陪襯一般？
    不過，算了，比起可以想見的樂趣，眼前這一點被忽視的感受，他就當做不存在吧。於是雲迪路做了一個手勢，請對方繼續說明。
    對於奧斯蒙來說，雲迪路的讚成與否都是多餘，他的說辭隻要符合一個人的心思就足夠了。“比起金銀，我還是許給銀穗草一個承諾，怎麼樣？”
    雲迪路眉峰一挑，露出了些許的興味。認識這隻狐狸如此久了，還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出與“動容”略微沾邊的情緒。“願聞其詳。”不再是一副看好戲的無所謂態度，如果奧斯蒙的承諾恰好應和了他的想象，那今日的談話，實在可以說是意義非凡。
    看來，奧斯蒙不安常規進行的談判，不僅是為了讓凱希折服，也是為了引雲迪路上鉤。不得不說，他的策略十分正確，凱希與銀穗草的關係匪淺，早已到了無從分割的地步。既然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其中一方，剩下的，也就不由的有了聯係。
    “我的承諾很簡單，讓銀穗草永遠保有如今的地位。”奧斯蒙輕飄飄的一句話，在落地的一刻，莫名的有了擲地有聲的回音。
    雲迪路的眉峰挑的更高，可以說是興趣盎然，也可以說是不得不動容。然而習慣使然，怎麼也不願在短時間內落了下風，哪怕隻是在談話中，也不行。“永遠？奧斯蒙大人，請恕我無禮，我實在不怎麼相信這一類沒有根據的詞語。”
    不相信？這還真是好笑了。明明他本人的能力就是玄之又玄，如今怎麼成了現實主義者？奧斯蒙嘲弄般的一笑，不過話語之間並沒有將這層意思表達出來。“當然，那隻是一個形容詞罷了。真正的意思，團長是能夠明白的。”
    雲迪路裝傻，“很遺憾，我這個人其實並不怎麼聰明。能否麻煩大人說的清楚明白一點？”
    依舊還是往凱希的方向瞥了一眼，這大概就是奧斯蒙的劫數，他如果不能控製自己去在乎這個男人想法，那麼就無法隨心所欲的施展談話技巧。倒也無所謂了，一時的輸贏，比起得到某人來說，都毫不重要。
    淺淺的歎了一口氣，不知是在感慨自己的妥協，還是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鋪墊。“過於長遠的事我也承諾不了，不如，就我的有生之年吧？”
    詢問的語氣，卻是無人能夠再推翻的決絕。雖然無法選擇的將承諾說的清晰明白，也就此隔絕了將來反悔的可能，但奧斯蒙畢竟是奧斯蒙，貴族的氣息，行省總督的威儀，都在這一句話中表露無疑。
    雲迪路一陣長笑，果然是夠坦誠，也夠爽快！
    之前麵對墨狼的挑戰，奧斯蒙並非銀穗草唯一的選擇，甚至因為這人的桀驁不馴，雲迪路也不認為這人真的能夠提供他所需要的助力。一場合作下來，令彼此都十分滿意的結果，雖然讓雲迪路減少了部分擔憂。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慶幸自己的選擇。
    “奧斯蒙大人的承諾果然是千金難買。”雲迪路向著對方伸出了手，在之前的合作中，他並沒有采取類似的行動。“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