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六歲開始，以後你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過。”
    “真不成熟。”
    
    雖然口是心非地說他不成熟，可周羽城明白，自己發自內心的笑容已經完完全全地出賣了自己。
    其實，還是相信愛情的吧。
    他捧著蛋糕，鼻尖上臉頰上都是周羽城抹上的蛋糕。帥氣的臉不免變得滑稽。
    看著這張照片，周羽城有些失神。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混沌的黑夜裏隻剩下手機裏的相片是清晰的。
    他踩著滑板耍帥卻險些摔倒，
    他惹怒了她蹲下賣萌乞求原諒，
    他說要永遠陪伴她那信誓旦旦，
    他背著一百斤的她累得滿頭大汗，
    他為了她去學街舞摔得身上都是淤青，
    他每天買早餐說要把她喂成豬，
    他打籃球帥氣地過人投籃，
    他對著她微笑
    ……
    ……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房間的牆上放映，從一麵牆旋轉到另一麵牆，
    速度漸漸加快，加快。
    到最後變成了模糊光線環繞著自己飛速旋轉，唯一清晰的就是近在咫尺卻半透明著遠離自己的他的臉。
    
    “王軒。”
    “羽城，你愛我麼？”
    “愛。”
    他伸出手，她飛速衝過去想投入他的懷抱。明明馬上就要碰觸到了，他的身體卻扭曲著變成一股煙消散。
    “王軒！”
    周羽城驚醒，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手上還捏著手機，按亮，還是他的照片。
    周羽城覺得口幹舌燥，起身走到廚房。熱水瓶很輕，用盡力氣拔出塞子，除了滿是水垢的瓶膽，一滴水也沒有。
    冰箱裏也許還有牛奶。周羽城走過去，打開冰箱門。冰箱裏的燈沒有亮，可是插頭明明好好地插著。停電了麼？廚房的燈又分明地亮著。周羽城有點害怕，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羽城？”是媽媽的聲音。
    媽媽從房間裏走出來，臉龐模糊。她捏著周羽城的肩膀使勁地晃，“羽城，你醒醒！”
    媽媽這是怎麼了？我不是醒著的麼？
    周羽城很疑惑。
    突然，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好像從沒出現過。
    一縷光亮襲來，周羽城眼睛刺痛，不由得緊閉起來。
    再睜開眼，原來還躺在房間的床上。媽媽坐在床邊，神情焦急。原來剛才是夢。
    “媽。”
    “你發燒了。”
    “怎麼會。”
    周羽城試探著將手背放在額頭上。還沒等感受到額頭的溫度，右手突然做出應激反應猛地彈開。緊接著才是蝕骨的疼痛。抬起沉重的眼皮，她看到手背上鮮豔的紅色和巨大的水泡，流淌著混著鮮血的膿水。
    她又醒了。
    
    周羽城就在這樣半夢半醒的狀態裏度過了寒假的最後幾天。
    期間聶政和鬱然都來看過她。可她不是在半現實的夢魘裏掙紮，就是朦朦朧朧地和他們說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話。
    “怎麼不送她去醫院？”
    “她不肯去。我一說要帶她去醫院，她就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拉著床沿死都不放手。我舍不得用力。”
    “伯母，讓我們幫您吧。”
    
    當護士看到被五花大綁著的周羽城，險些要報警。要不是聶政好說歹說地解釋，要不是周羽城病的幾乎不省人事，現在他們也許已經在警察局做筆錄了。
    “待會我就跟護士說，我不認識你們！”周羽城已經從夢裏完全清醒了，她半躺在床上瞪著坐在對麵的三個人。
    “說話這麼有力氣，看來是好了。不用擔心了，伯母。”聶政自動無視了周羽城憤怒的眼神，這是他最拿手的事了。
    周羽城看著自己的手背，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從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打針。要讓冰冷的針頭刺穿自己的皮膚，在深深探入自己的血管。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她抬起手，準備好好安撫一下正被堅硬的針頭蹂躪的手背。
    可是當她看到隨著針頭鼓起的皮膚，眼淚終於噴灑出來。
    “你們真是太殘忍了！”
    “羽城，別哭，媽心疼。”
    女人走過去坐在床沿，將哭泣的女兒摟進懷裏。
    周羽城突然心生抵觸，一把推開了她。又覺得這樣會傷害到這個把一切都付出給自己的女人。重新依偎到她的肩膀上。假裝自己隻是換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也許是自己誤會了，其實媽媽和那個姓林的根本沒有什麼。
    周羽城在心裏安慰著自己，即使她根本不相信這些話。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們抱在一起了，我明明看到媽媽沒有反抗。要我怎麼相信......
    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周羽城一個人坐在病床上胡思亂想。
    明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醫生就是不讓走，還說什麼要留院觀察，不就是為了多賺點錢麼？
    聶政陪媽媽一起去辦住院手續了，鬱然去買吃的了。
    一想起媽媽需要聶政陪著去辦手續，周羽城就很心疼。心疼媽媽不識字，心疼她會因此而被一些人看不起。這樣的情況她不止一次地看在眼裏。
    有一次去銀行辦卡，她還沒有身份證，隻能用媽媽的。到了那裏，周羽城習慣性地站在媽媽身邊。以前在信用社辦彙款的時候都是她幫媽媽簽的名。所以站在媽媽身邊她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可是銀行的工作人員走過來，讓周羽城站到線外去。她很不願意，怕媽媽一個人無法應付，雖然媽媽能寫出自己名字的筆畫，可是那生疏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出其實她不識字。周羽城很擔心，卻礙於工作人員一直不停地勸說，終於是妥協了。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周羽城也不止一次地在心裏暗暗下決心。
    以後，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勢利眼們哈巴狗們都對著媽媽搖尾乞憐。讓媽媽可以穿任何自己喜歡的衣服。讓媽媽到品牌店可以不用受那些自以為高貴的店員看不起的眼神。讓媽媽買東西可以不用先看價簽而是喜歡什麼就拿什麼錢不是問題。
    
    這些忿忿的想法還在腦海裏盤旋，他們都回來了。
    鬱然很貼心地為周羽城特地買了粥，另外還有三碗麵。
    “謝謝。”這句話，周羽城說給鬱然聽，也說給聶政聽。她對那些所謂小人的抱怨，他全都知道。他是曾經經曆過的人，而她是正在經曆的人。幫媽媽的忙也是聶政主動提議的，他說：“我陪伯母去，看如果要拿東西的話我可以幫忙。”
    對聶政，周羽城有深深的感激。
    周羽城對他說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都該死！”
    這樣的怨婦模樣，隻有他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