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
    “周羽城！”
    “不好意思！”
    周羽城強忍著笑意，肩膀不住地抖動，抽出幾張餐巾紙胡亂擦拭掉聶政身上的水漬。
    聶政漲紅的臉頰充分體現了他的窘迫。自己才剛到就被噴了一身的水，看周羽城這抽筋一樣的笑得花枝亂顫，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在笑什麼。他眨了眨眼，把羞怒的眼神換成無辜，憋屈地投向了鬱然，發出去的信號反射回來，告訴他其實鬱然也很無辜。
    一定是周羽城威逼利誘！
    聶政默默地在心裏下了這個定義。決定這頓飯讓周羽城自己付錢，以表示他的不滿情緒。
    “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個這個！哦對了！這個要四份！”周羽城顯然沒能意識到這一點，捧著菜單噼裏啪啦點了一大堆。用她的話說，就是“不吃白不吃。”
    沒人知道她這種占小便宜的心態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每當有免費午餐一類的東西，她的內向就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就是點餐時那種恨不得把整個菜單上的菜全點上一遍的“女王”氣概。
    也沒人知道她的胃到底是什麼個情況，點了一大堆東西每次都吃剩下很多。明明才吃了一點點就說飽了，不到一個小時又餓了。
    不過她每次都把東西打包回家的節儉還是很招人喜歡的。這麼多東西打包回去估計她好幾天不愁吃喝了。
    
    周羽城正低著頭忙碌著，把剛才嚐過好吃的倒進一個個餐盒裏。服務生拿來菜單，看到兩男一女的顧客，很自然地就將菜單遞到了聶政麵前。聶政無辜地眨了眨眼，用嘴努了努對麵正和幾隻大蝦對抗的周羽城。
    服務生撇了撇嘴，把菜單轉向周羽城。他心裏一定在想，這個男的也太小氣了，出來吃飯居然還讓女的付錢。不過聶政才不在意，他正等著看守財奴周羽城的好戲呢。
    鬱然對聶政做著口型，這樣不好吧？
    聶政的嘴角都要和眼角的魚尾紋相遇了，挑了挑眉讓鬱然安心坐下看戲。
    
    餘光瞄到一隻穿著黑色製服的手遞過來的白紙，周羽城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大蝦上移開。當她發現是服務生遞來賬單之後，沒有說話，同樣用無辜的表情看著他，好像剛才點一大堆菜的人不是她似的。
    服務生愣了愣，也許並沒有看出周羽城小眼睛裏投射出來的無辜。
    “小姐，請結賬。”
    結賬？這種事情怎麼會落到自己頭上呢？更何況旁邊有個那麼高那麼壯的男生你看不見阿！哪有和女生出來吃飯還讓女生付錢的道理！
    周羽城心裏忿忿，狠狠地瞪了聶政一眼。
    “我沒錢，讓男人付。”
    說得這麼天經地義，周羽城恍惚間覺得自己很有被包養的潛質。當然前提是要忽略她不出彩的相貌。
    服務生有些不耐煩了，看了看在座的幾個人，一臉吃不起就不要來這裏的表情。
    “那你們先商量商量，我一會兒再來。”
    
    “切，這家餐廳很高級麼？什麼表情。你要是吃得起就別再這裏打工阿！”周羽城瞪著服務生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她最看不慣這些看不起人的人了。
    “喂，你吃得起你剛才怎麼不結賬？”
    聶政的惡趣味鼓動著他火上澆油，看周羽城那氣鼓鼓的樣子好像很好玩。
    “聶政！”
    周羽城這種炸毛的時刻也隻在他們麵前才會顯現出來了。在半生不熟的人麵前，她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呆若木雞。不了解她的人永遠不會想要接近她。
    “我告訴你！老娘身上一分錢也沒有！要是你執意不付錢，那我就死給你看！”
    周羽城用桌布把用過的叉子仔細地擦拭了一遍，然後舉起來在距離自己20公分的地方指著脖子，做視死如歸狀。
    “王軒這家夥怎麼不回來！沒他在這女人一點樣子都沒有了！”聶政隻顧著貧嘴，卻不知不覺觸了雷區。
    他忘了，他們已經分手了。
    周羽城拿著叉子的手不自在地顫抖了幾下，緩緩放下了。
    “下次還你三分之一的飯錢。我媽在家裏等我，我先回去了。”話音剛落，她不給任何人反應和回答的餘地，站起身快步離開了。
    
    “你看，過火了。”鬱然站起來想追過去，又猶豫了。也許，這種時候應該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她和王軒是否真的就要這麼結束。
    “唉，我也不是有意的。玩笑開慣了一張口就說出來了。”聶政心想，羽城一直逃避這個問題，也許自己該找個時間，好好和她談談。他看得出來，羽城還是很在乎王軒。她處在戀愛之中的甜蜜，大家都看在眼裏。她好像，比以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更加開心。
    還是那個服務生，看到聶政的手勢，一臉不情願地挪了過來。和周羽城一樣，聶政也看不慣這種以貌取人的小人。
    他瞥了一眼菜單，240元。
    錢包裏一大疊的紅色鈔票。聶政故意把錢包撐大，確保那個勢利眼的服務生能夠看見。然後用最緩慢的速度數了三張出來。
    他沒有馬上付錢，而是放好錢包，站起身，拉起鬱然的手。因為他明顯地看到，服務生鬢角滴落的汗珠。
    “這裏是三百元，剩下的就當小費。”
    聶政禮貌地把錢輕輕放在菜單上，說完話轉身就準備走。服務生拿著錢，正為自己剛才的莽撞感到懊悔。
    “哦對了，”聶政停下腳步，頭也不回，“不是每個有錢人都必須穿金戴銀的。”
    
    男人拉著女孩消失在餐廳門口，隻留下那個服務生呆呆地站在原地。
    幾張百元鈔搖擺著，輕輕落在地麵，卻砸出了重重的聲音。
    
    “聶政，你……”
    “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就不該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