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打開了我給你的那本書，你依舊會跟我說分手麼？還是說你已經打開。
    王軒一個人坐在飛機上，拿著手機低頭，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手機裏的照片上。
    女孩拿著棉花糖大口吃著，臉上是難掩的開心。
    那是她的生日。她說自己十歲之後就不曾過過生日了。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從十六歲生日開始，以後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過。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他不成熟。
    但當夜幕來臨，離別的時刻，她說，我今天很開心。謝謝。
    她拒絕了他送的MP4，她說她不喜歡這麼物質的東西，她說隻要他在就好了。
    他不在乎她說謝謝時候生疏的語氣，他不在乎她拒絕了自己的禮物。隻因為她認可了他的陪伴。
    還因為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明明才過去不足半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樣不掩飾的笑容，在那之前他沒看到過，那之後也再不曾見到。
    
    輕輕撫著書的封麵，周羽城在窗邊呆坐了一下午。最後終於狠下心來，將還未翻開過的書放進了書櫃最底層的最裏麵。
    送書的人已經離開，而周羽城，也要同過去的一切告別了。
    
    
    明天下午，我在那裏等你。
    鬱然看著燈光漸漸暗弱，最後陷入黑暗的手機。
    “那裏”？聶政為什麼不明說，難道他就這麼自信彼此的默契？
    
    “是啊，我一直很自信。”
    男孩放下手中的毛巾，爬上兩米高的梯子，小心翼翼地將婆婆的照片掛回牆上。
    才一個月，這個沒人打理的地方已然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你畢業後，這個書屋怎麼辦？”
    將婆婆的照片放的端端正正後，聶政看著她的眼睛。那雙仿佛能一眼看穿一個人的眼睛。似乎正從另一個世界，與她對望。
    他暗暗許諾，一定會如婆婆所說，在鬱然身邊做個好男人。
    
    “還沒想好。也許一直關著，直到我有時間來接手。”
    女孩認真細心地整理好每一本陳舊的書，按照類別一本本放進書架。最後還不忘放幾粒樟腦丸。
    
    “要靠這家書店謀生，恐怕不容易吧。”雖然他很不想打擊她，也不知道她的“有時間”究竟需要多久。可是他隻覺得自己仿佛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執拗地堅信這時間不會很久。他擔心，她的一生都被這個小小書店所牽絆。
    
    “是啊。但又不能荒廢幾十年。這是婆婆留給我的我也不能賣掉。所以，我需要好好構思一下自己以後的路怎麼走了。”女孩挑出一本本有些破碎的書，一一記下它們的位置，然後堆在一邊。偶爾還會翻到幾張散落的書頁，她也不覺得鬧心，隻想著早晚有一天會讓它們回到家的。
    她還清楚地記得婆婆看到破碎書頁時的表情。婆婆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嵌進了深深的悲傷。她幹枯如樹枝的手微微地顫抖著，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有褶皺的書角拚湊著不規則的碎片，奢望它們平整如初。
    婆婆眼裏悲傷的神色，在她談及遠在大洋彼岸的親人時，都沒有那麼深刻而不加掩飾地浮現出來過。而今，她幾近幹涸的眼裏竟落下了兩滴渾濁又清澈的眼淚。她口中喃喃地抱怨著：“現在的人們都不愛惜書本了。”語氣裏是深深的失望。婆婆很生氣，但也隻能無奈地歎息。
    那之後，整理書籍的任務就落到了鬱然身上。是她主動要求的。她怕婆婆再看到破舊不堪的書，她害怕再看到婆婆流淚。
    “在婆婆看來，這裏的每一本書都是她的孩子。”回憶的畫麵逐漸模糊，鬱然繼續著停下的工作，“這一本是，這一本也是...”
    
    以後，我會讓你和它們都幸福安詳的。相信我，鬱然，相信我，婆婆。
    聶政看了看鬱然，又看了看婆婆。心裏是無比堅定的目標。以前覺得被深厚的大霧籠罩，迷茫得什麼也看不見的將來，就在這個女孩亮眼光芒的照耀下，逐漸變得清晰。
    他更加確信，她就是他要用盡一生守護的女孩。
    所有的決定，他都默默地許在心裏。他不想許給她一個渺茫的未來，隻想予她一個溫暖美好的現在。
    
    現在這一切的成熟和理智，全都歸功於周羽城的熏陶。
    
    也許是因為家庭的變故，明明比自己小一歲的周羽城，卻總是懂得比自己多。在感情方麵，她一直像個引路人一樣，一點點改變著他。
    她從來沒有青春期少女那樣的天真，會依偎在自己懷裏撒嬌，說著要永遠在一起的誓言。她說過最動聽的情話，“現在很幸福。”似乎她從來就沒打算和自己有以後。可是聶政明白，她隻是過早地看清現實，對於愛情的懷疑態度也過於強烈。是她教會他，愛情不是天長地久的誓言，也不是你儂我儂的情話。愛情是為了對方把自己變得更好，愛情是默默為對方努力，對方快樂，自己就快樂。愛情不是以後要怎麼幸福，而是現在要怎麼溫暖。
    原來那個教會自己怎麼去愛的人，已經走遠了。
    原來自己曾經想象過的永遠，真的隻是虛無縹緲的一個詞語。
    原來自己真的會愛上另一個人。
    我該感謝羽城的。
    聶政想。
    要好好珍惜和鬱然在一起的現在。
    不能永遠，至少也能不留遺憾。
    
    整理書籍的工作繁重又瑣碎。鬱然輕輕地鎖上門。回過頭對聶政自然地一笑。
    “走吧。”
    他的心一陣悸動，走在她身側，心髒的跳動莫名地失了頻率。在一起的這些天，離她最近的距離就是這樣走在她身旁。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陣陣撲過來，像誘人的花香一樣令他蠢蠢欲動。
    可聶政不敢碰她。在他心裏，她是最純潔的存在。如果自己大膽觸碰，仿佛會玷汙她。在聶政心裏，就算連一個擁抱這種簡單的存在，也會褻瀆了她的聖潔。
    可是，他愛她。就因為愛她，才想和她靠得近一些，更近一些。
    可是，現在。她就這麼帶著淺淺的微笑走在身邊。微冷的風吹起她額前的劉海，她也不在意，任憑發絲在額前跳舞。這也是聶政愛的一個細節。他最看不慣那些有一點點風就拚了老命捂住劉海的女生（當然還包括一部分男生）了。
    女孩長而翹的睫毛撲扇著，透白的肌膚好像能捏出水來，讓人心生憐惜。
    膚若凝脂，嬌翠欲滴。
    聶政搜羅遍了自己的大腦，終於找出這麼兩個形容詞。
    
    這樣的她，實在太美。美到令人窒息。
    不知何處而來的衝動，聶政憑著一不做二不休的勇氣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
    “鬱然！”
    女孩的身體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拉動，轉過來正好四目相對。
    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什...什麼事？”
    臉頰的溫度逐漸上升，鬱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窘迫。她快速眨了幾下眼睛，說了句話想掩飾自己，卻不想聲音如此明顯地顫抖著。
    “我......”
    聶政看到女孩的臉頰慢慢透出粉紅。連害羞都那麼可愛。聶政看得出了神。女孩的一句話才拉回了她幾乎丟掉的魂魄。
    “我可以親你一下麼？”
    說完之後，聶政才意識到前一秒鍾發生了什麼。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為了讓接下來的尷尬氣氛不那麼濃烈，聶政又補上一刀。那之後他每每想起這件事，都羞得沒臉見人。
    “親臉頰就行！就一下！”
    “撲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