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有人，單純的像一張白紙。讓人不忍心，不舍得觸碰。
    灰藍色的天空靜靜地飄著雪，雪白的精靈還來不及降落在它夢寐以求的大地，就已經化作了晶瑩雨滴。不久之後，它們又會在陽光的照射下重新穿越重重障礙回到天空。
    生命是一個循環。在這個大千世界，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時也會在天意的安排下逐漸成為循環。
    他穿著厚重的黑色羽絨服，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抵禦寒冷的侵蝕。耳機裏是悠揚的鄉村音樂。獨自散步的時候，安靜的音樂更能使人靜下心來。
    大路的盡頭迎麵走來一個身材小小的女孩。白色的羽絨服在灰色的空氣中格外幹淨養眼。一頭黑色的秀發披散下來，在空中無助地飛舞。粉色的圍巾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幹淨的眼睛。就那麼簡單，卻能讓人眼前一亮。
    “鬱然。”他笑著打招呼，叫住了遠處的女孩。
    女孩回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看到他之後，嫣然一笑。
    雖然他看不見她上揚的嘴角，但他看到她彎彎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定在笑。
    他小跑兩步，在她麵前停下。耳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耳朵裏掉落出來，在胸前晃動。
    
    這是鎮上唯一一家不出售學習資料，隻有一些破舊的老書的書店。它坐落在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裏，下過雪的石板地上附著著綠色的青苔。古舊的磚瓦縫裏向下滴著雪化的水。
    腐朽的木質書架散發著年代久遠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店老板是個年過七旬的老婆婆，但麵色紅潤精神很好。她滿頭白發，笑容和藹慈祥。她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手裏拿著一本九幾年刊印的書，一個字一個字細心的閱讀。掛在門邊的木質風鈴隨著門被外來人推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老婆婆抬起頭，看見來人，會心地笑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
    “鬱然，你來了？”
    白衣女孩親昵地走到老婆婆身邊依偎著，“對不起阿婆婆，鬱然好久都沒來看您了。”安靜的兩個人就像祖孫倆一樣熟悉。
    “是阿，婆婆想死你了。”老人欣慰地笑著，可能，很久都沒有人來看過她了吧。看到跟著女孩走進來的男孩，她拍了拍女孩的背，“怎麼，這次帶男朋友來看婆婆？”
    “婆婆！”女孩撒嬌地撅起了嘴。這樣的撒嬌不令人厭惡，反倒讓人不由得露出會心的笑容。也許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
    “好好，婆婆不說，不說。”老人嘴上和女孩調笑著，眼神卻是無比地明事理，她看了一眼一直規規矩矩站在旁邊的男孩，神秘兮兮地趴在女孩耳邊，“這孩子不錯，婆婆我閱人無數，不會錯的。”沒等鬱然回答，她就把氣急敗壞的她推向了書架，“快去看書吧。別耽擱了。”在鬱然看不見的角度，她朝男孩眨了眨眼。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阿？”
    “婆婆，我叫聶政。”男孩禮貌十足地欠了欠身回答。
    這個動作讓老人更加滿意了。老人，就是喜歡規規矩矩有禮貌的孩子。
    說是看書，其實女孩更多時候在幫老婆婆打掃書架，整理被無心人弄亂的書序，還有陪她聊天。男孩則坐在一邊，看祖孫倆和睦的樣子，看古色古香的木質房子，嗅有淡淡書香氣的線裝書。在這麼恬靜安逸的地方，時間的腳步也慢了下來，然後漸漸凝固。
    
    “我以前經常來這裏，可是上高中之後，時間越來越少了。幾個月不見，我覺得她老了好多。”鬱然撫摸著手腕上老婆婆送的紅繩，似自言自語又似閑聊。
    但不管怎樣，聶政聽到了。“那個婆婆，是你的親外婆麼？”
    “不是阿。婆婆的兒女們都出國了。本來想把她也接過去，可是婆婆不肯去，她說她怕老了來不及回到故鄉就走了。老人，都是懼怕死亡，而又希望落葉歸根的。”女孩的身上籠上了一絲憂傷的氣息。似乎她能夠深切體會到婆婆的孤單。“後來她的兒女們拗不過她，就按她的意願把這裏買了下來，裝修成她要的樣子。還有那些不知道在哪裏搜羅來的舊書。”
    “那她的兒女們來看她麼？”聶政覺得這樣的老人很少見。到了這個歲數，老人們糊塗的糊塗，話多的話多。很少有這樣又明事理又和藹可親惹人喜愛的。看到老婆婆的第一眼，他就有種親切感。
    女孩搖搖頭，“一家人從國外來去路費都上萬了，太浪費錢。所以，婆婆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孩子了。婆婆說這個話題的時候，表現得很理解。可是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想念她的孩子們的。”
    “那是自然。人越老，就越害怕孤獨。”
    談論這個話題讓氣氛嚴肅憂傷起來。心情也漸漸沉重。
    “所以我經常會來陪婆婆阿，婆婆都把我當親孫女了呢。”女孩跳躍的聲音讓氣氛又緩和下來。幸福的笑容在她臉上浮現，周圍的空氣都溫暖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