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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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尋仙
墨茗擎了一大摞畫卷,在燈燭下細細翻看,她揉揉太陽穴,輕呼一口氣,在韶安回來之前,定要找到陳氏的畫像才好,不然…
馨德堂後園廂房裏桌上幾上幾乎堆滿了,連繡床上都堆滿了,晴雪和小瑾陪著墨茗。以前隻是聽說徵瑄堂存的字畫書籍極多,可沒想到竟這麼多,很多還都是真跡,書籍涉獵範圍之廣,名目之全,隻怕除了皇宮,無人能及了。甚至還有不少極為罕見的古玩玉器珍寶。單就墨茗看到的蟠龍雲紋璧和翡翠西瓜就價值不菲,這是洛家祖上傳下來的,想必那位和軒轅先帝同進過太廟的洛氏先賢王也是一位博古通今的飽學之士吧。
可反觀如今賢王府洛翰瑞…少年時風流倜儻,據說貌似潘安,又是小王爺,癡迷了半個城的閨中女子,可是墨茗卻看不出,除了一副好皮囊以外,她這個父王的確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無能且昏聵,不對,還算有一條,癡情專一。就因為陳氏先逝,賢王認定她成了仙,這個糊塗的賢王竟丟下了妻妾子女,跑去道觀修仙,想和陳氏再續天緣…
到底哪一幅才是呢?陳氏生平畫像不多,大都讓王爺帶進了觀裏,有一幅還作為雲波仙子燒香貢拜著,府裏幾乎沒有存留的。
“先把繪美人的畫卷的挑出來,逐一再選吧。”墨茗淡淡吩咐道,手上並沒有停。
小瑾一看,便即刻頭大如鬥:“我說我的好郡主,那麼多美人字畫,我的媽呀,哪個是陳王妃啊?咱們又沒見過。”
“瑾兒,茗妹妹說要看詩文的,聽說那個陳王妃天仙似的人物,通詩懂畫知琴能舞,每次寫了的詩咱們王爺都當寶貝似的題到畫卷上去了呢。”晴雪這兩天氣色蠻不錯,走路有力氣多了。濟大人提到的野王參果然是藥中進補的聖品。
“晴雪姐姐欺負小瑾,明知道小瑾認得的字不多,還叫我去尋詩!真是難為住小瑾我了!”小瑾搖頭晃腦的哼哼道。
“所以瑾兒才要多認認字啊。”晴雪好心腸道。
“晴雪姐姐說的對,小瑾是該學著多學點東西才對。”墨茗也淺笑道:“不學無術,就該受欺負才能長記性。”
“天哪,饒了小瑾吧!那大字一個黑疤疤,小字密密又麻麻,就算它認得小瑾我,但是我可認不得它呀!學著念書,不如一刀砍了我…哎呀呀,還這麼多帶詩文的美人畫卷呢,完了完了…哎呦!”小瑾還沒發完牢騷,一不小心拌了一下,一頭跌進畫卷堆裏,撞翻了桌子,無數畫卷一股腦兒砸了下來,頓時把小瑾淹沒了。
小瑾被來就長得小巧,這一埋,更找不著了,墨茗和晴雪慌忙在畫卷堆裏找小瑾。半晌小瑾才從畫卷裏爬出來,狼狽不堪,發髻也亂作一團,一起身就對著腳邊的一堆畫卷,狠狠踢了一腳道:“晴雪姐姐欺負小瑾,郡主欺負小瑾,現在連破畫卷也欺負小瑾!”
“啪嗒”一聲,好像一幅畫的係繩斷了,絲絛帶子硌著桌腳把畫送飛出去好遠,半卷畫卷露在外邊,依稀有字。
晴雪忙過去撿了,展開一看,一位女子手中拿著一柄玉簫,在蓮池旁吹奏。畫中人雖然是背影,卻不難看出靜美沉斂。滿湖皆是深深淺淺的碧綠的荷葉,唯有那女子一襲粉衫如蓮,絕代風華。有七言詩句題曰:獨酌無醉竊相思,自此羨煞愛蓮人。落款竟是洛翰瑞,想來那女子定是陳氏無疑了。
小瑾喜道:“真的是陳王妃麼?終於找到了!”
“是了是了,還是小瑾厲害,連王妃都能給你一腳踢出來,真是了不起!”墨茗打趣道。
小瑾笑嘻嘻道:“要是我小瑾真這麼厲害,先踢晴雪姐姐一腳,趕明讓晴雪姐姐也做王妃去。”
晴雪一聽不依了,啐道:“死丫頭,胡說什麼呢!看我怎麼收拾你!”晴雪跑得快,幾步抓住小瑾便嗬癢。
小瑾笑得不行,忙向墨茗求救道:“郡主,快救救小瑾…啊…啊…晴雪姐姐饒了吧,小瑾不敢了…”
墨茗掩嘴笑道:“小瑾怎麼能讓晴雪做王妃呢?你應該踢她兩腳,讓她做太子妃,以後做皇後呢。”
晴雪更不依了,卻給她們倆你一句我一句臊得滿臉通紅,卻拿她倆根本無可奈何,急得一跺腳,雙手掩著臉跑回房了。留下小瑾和墨茗相視著捧腹大笑。
她們誰都不知道,就在那一晚,命運的車輪才開始緩緩轉動。
在韶安回來的第二天早上,賢王洛翰瑞意外的回到了賢王府,車駕都停在王府大門外了才有人報於王氏,王爺的回歸引得王府上下一陣手忙腳亂。
是夜,月明星稀,蒔花閣蓮湖畔清風陣陣,燈火闌珊。遠近的花香伴著清風悠悠襲人,湖中的蓮恣意盛放,以最美的姿勢鋪就滿湖的婉玉清顏。
洛翰瑞未帶一個仆從護衛,緩步走入蓮亭中,靜靜望著著一湖旖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自觀主清徽道長四年前羽化之後,就幾乎無人再能讓他見到她了,而那個頑童般的鶴老頭幾年沒有什麼作為,卻突然神秘兮兮得要他在此等候…今夜,他真的可以再見到她麼?
自從她登仙而去,獨獨留下他在這人世中,何其殘忍,何其決絕…他等待他求神拜佛他喃喃對著畫像傾訴…他像瘋子一樣日夜飲酒,卻誤幸了別的女人…
清風微送,蓮香動人。
等了半晌,湖畔哪見得半個人影?唯有湖對麵的樹影叢叢。失望在心底一寸寸蔓延開來,呼吸便亂了,頭微微得疼,腹部也絞痛起來,這該死的鶴老頭,八成是在誆他吧!
然而,一縷極細小的絲竹之聲破空而來,頓時吸引了洛翰瑞的注意。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尋聲望去,一襲淡粉的顏色挽笛踏波而來,霎時便讓這滿池的蓮盡失了顏色!
“婉清…”洛翰瑞完全怔住,雙腳釘在地上,竟半步挪動不得,雙眼癡癡的望向那一抹淡粉,口中輕喚一句後,雙唇顫抖,卻在發不出半個音節。
頓時滿天飛花繽紛而落,煙起蝶飛。
一襲淡粉舞得翩若驚鴻,輕旋,轉身,眸含冰,水袖翩然淩波而動,散發赤足,一步一生蓮。一把竹笛奏的宛如天籟,淒笑,嫣然,唇輕啟,笛音悲戚逐風而去,祭月穿雲,一曲九重天。
母親,這離歌是為您而奏,這祭曲是為您而舞,您可看到?母親,茗兒…真的…好想您…
一滴清淚輕輕劃過白玉般的清顏,悄悄跌落蓮池之中,濺出一圈圈漣漪,瞬間漂蕩開去,再不留一絲痕跡。
把滿腹哀傷奏出月下悼詩,舞成水中蓮精,在這個人的麵前,祭奠母親在天之靈。
她不知道,在蓮湖對岸樹叢中,韶安隱在巨大的樹冠上,一臉驚豔,而雙眼盛的卻是滿滿的心疼。
湖上霧氣驟然升騰,就像從前清徽道長做法般,洛翰瑞眼前模糊得再看不清人影,而笛音也漸弱了。
笛聲戛然而止,煙霧緩緩散盡。湖麵隻剩下隨風微微搖曳的蓮,哪還有人影在。
“婉清,你過得不好麼?”洛翰瑞聲音顫抖,向水麵大吼道。他雙眼通紅,聽著如泣如訴的笛音,他的心也似乎碎裂成粉末,是因為…太長久的離別麼?
“父王,您似乎累了。”清冷的聲音從身後想起。
洛翰瑞猛地回頭,雙眼圓睜,眼前站著可不是墨茗,粉色的衣衫,散發赤足,手中執了一把竹笛,神情冷冷的回望著他。
洛翰瑞呆若木雞,半晌回過神才道:“是你…怎麼會是你?我明明看到婉清在那蓮瓣上奏笛舞蹈…哪。。剛才的人是你麼?”
“父王說笑了,茗兒又不是神仙,怎麼能在蓮花上吹笛舞蹈?怕是會掉進水裏吧!”墨茗竟一臉玩笑之色。
“怎麼可能呢?…剛才我明明看見是…”洛翰瑞一臉茫然,又細細看了看墨茗,皺眉道:“那你怎麼會在這兒出現?還拿著笛子,還有這衣裳!你,你…”
“父王,茗兒一向在這裏研笛的,這衣裳和笛子有什麼問題麼?”墨茗看向洛翰瑞,輕輕打了嗬欠道:“父王真的看到陳母妃了麼?父王確定不是幻覺?”
洛翰瑞想到婉清剛才淒涼無比的神色,心中不由大痛,黯然道:“是啊,絕對沒有看錯,以前你清徽伯伯做法時都是模模糊糊的人影,這次為父看得真真的,絕對是你陳母妃,就在這蓮池之上,可是…”可是為什麼她那麼傷心?可是為什麼茗兒和她一樣的裝束模樣?
“父王要有什麼疑惑麼?”墨茗淡淡道:“茗兒知道鶴老前輩博古通今,想是可以幫父王解惑吧。”說著墨茗又輕輕的打了一個嗬欠。
洛翰瑞想想也是,便道:“茗兒累了就回房休息罷,為父明日便去請鶴老頭過來。”
“那茗兒便告退了,風寒露重,父王保重身子。”墨茗起身告退,慢慢走出蓮亭,隻是轉身後邊走邊輕聲自語道:“今天做了什麼了麼?怎麼渾身酸痛,特別疲累呢?”說畢搖了搖頭。
不太清晰的一句,卻一字不落的進了洛翰瑞的耳中。淡粉色的衣裳,手中的竹笛,洛翰瑞望著墨茗遠去的背影,想起那淒涼的笛聲,淒美的舞,剛才看到的到底是誰呢?不由得深深的皺了眉,鶴老頭,看來真得叫你給我解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