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義
    正當墨茗在飛虛觀陪著賢王靜修之時，天朝禮部的官員便開始準備三年一屆的選秀大典了。按祖製，皇上乃九五之尊，而秀女必三年一選，無論是官家平民，十三以上二十四以下未嫁女子，都要在其中選出德高貌美者，廣充掖庭。入選者，得進宮廷，依家世背景是否受寵分封品級處所，侍奉君王，為皇家開枝散葉。
    軒轅氏開國時，洛氏，韓氏，宇文氏因有功於朝，又與先帝有金蘭之義，故皆是先皇封的異姓王爺，世襲罔替。
    那麼洛賢王府，自然也是在禮部選秀冊子上有名額的。
    此時，薇香院的霍姨娘正在火頭上，連著砸了兩個琉璃花瓶，還不解氣，又掀翻了供桌，供品香爐骨碌碌滾了一地，兩個婢子連忙戰戰兢兢的收拾了，薇香院一幹下人皆低著頭，大氣兒也不敢出，生怕給這主子拿了去當了撒氣筒。
    “笑麵虎，笑麵虎！好你個王雨眉啊！天恩浩蕩？榮華富貴？怎麼你不叫你那茗丫頭去接那天恩去？偏偏選我的女兒？”霍姨娘心裏窩火之極，隨手一把又扯下一旁婢子頭上的碧玉簪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著，眼見得那好端端的碧玉簪被踩的斷成了幾節。
    又一巴掌扇在婢子臉上，罵道：“你個不長眼的死奴婢，王雨眉今天戴的就是碧玉簪！你還敢戴著在我眼前晃！給我拖出去狠狠打！”
    那婢子哭跪在地上抓著霍氏的裙擺不停求饒，霍姨娘一腳狠狠踹在她胸口，婢子登時疼得昏了過去。
    霍姨娘揮手叫人把婢子拖了出去。便坐著拿起茶碗灌了一口，心裏依舊窩火得很。她這些年就是盼著菸兒早日嫁了，作妻最好，作妾也到罷了，隻要是個高官門第，太宰，太傅，大將軍…隨便哪個，那她這當娘的臉上也有光。
    早上王氏叫她去馨德堂議事，不想竟是叫她女兒進宮選秀之事，那她如何肯依？王氏端出正妃的架子壓了下來，還說這事是為整個王府著想，為王爺著想，她便頂了幾句，終是鬧得不歡而散。
    若是皇上尚年輕力壯倒好，她女兒入了宮封了妃受了寵，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再誕下個龍子鳳女的，也算造化。可是現在誰不知道，那老皇上都風燭殘年，早不中用了，那蕭氏又是皇宮裏的第一寵妃，誕下了太子，去年太子都已經十八歲正式入了東宮封了府。
    這些年宮裏那麼多貴人美人妃子哪有一個肚子有過動靜的？入了宮根本就沒有盼頭，宮中又那些子規矩，進去了哪能出來的？菸兒去了比守活寡還不如！最後老皇帝歿了，好了也就是封個太妃去守太廟，不好了殉了皇帝也是有的。
    想到這裏，霍姨娘硬是把茶碗重重的摜在了地上，好你個王雨眉，簡直欺人太甚！你先前做過的那些子事，別以為我不知道，既然你王雨眉不仁，別怪我霍晶晶不義！
    霍姨娘瞬時陰了臉，右手敲打著梨花木扶手，籌劃片刻，便招手喚來了張姆媽：“附耳過來”，低聲道：“你先去叫墨菸過來，然後去趟韓湘蕊那裏…。”
    張氏心領神會，道：“主子放心，老奴知道。”
    此時晴雪正在司茶間忙著煮香苡草，心裏甜甜的，太子殿下曾誇獎過自己的好茶呢，太子殿下，那麼高貴，那麼隨和，偶爾有點邪氣的壞笑，連玲瓏剔透的墨茗妹妹也被捉弄呢。
    晴雪微微泛起笑容，看了看香苡湯汁，想起了義父教過她，湯可必須完全涼透才可以和竹浣穗茶混合，這樣才會把二者的香氣內斂，做到嫋嫋淡香，回味悠長。
    義父，你可知道？你的女兒晴雪長大了，此時也在偷偷的想一個男子，想為他泡天下最好的茶呢，想起太子殿下可真讓人臉紅，晴雪用手拂了拂通紅的臉頰。
    墨茗妹妹也是，都去了半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何時回來。
    煮好的湯汁還微微冒著白氣，司茶間滿是沁人心脾的芳香。
    “晴雪姐姐，薇香院的霍姨娘喚你過去奉茶呢。”
    “哦，知道了。”晴雪彈了彈衣衫，便起身。
    今日的薇香院似乎不同尋常的寂靜，半個人影也不見，讓晴雪頗為詫異，偌大的園子仿佛隻有微微的風吹過而已。
    小心得走到東廂，外間並無下人候著，屋裏也不見一個人，隻水晶簾子微微搖曳著，抬步往裏間去，似乎聽到有又細又低的聲音傳來，晴雪剛要低喚一聲“霍姨娘”，不料一個低低的女聲恰好傳到耳邊：“這事姐姐可別給別人說。”讓晴雪微微一愣。
    “洹梨園的芳氏當年果真是給毒死的？”像是霍姨娘的聲音。
    晴雪心中大駭，洹梨芳氏？那可不正是墨茗妹妹的生母麼？
    “千真萬確，聽說是一杯牽機下到茶水裏，”另一把女聲，清咳了兩聲，又道：“橫豎不到子時便去了。”像是韓氏。
    晴雪頓時白了臉，牽機！一杯牽機…墨茗妹妹知道麼？
    “這芳妹妹端的可憐，王雨眉也太歹毒了，那倆孩子知道麼？”霍姨娘低聲道。
    “怕是不知道的罷，我眼見得那倆孩子見她們的母妃也很是恭敬的。”韓氏歎道，“外間都說芳媛兒是想不開了自盡的呢。”
    霍氏道；“這些葷話也是堵那些子嘴的，想不開？哼，芳妹妹要是想不開早就想不開了，倆娃兒都五歲了何苦才自盡？”
    “姐姐你說的沒錯，自盡…怕是王姐姐編來唬人的呢。”韓氏譏笑道。
    “是了，芳妹妹當年娘家家逢慘禍的時候也沒見過她掉一滴淚，這麼倔的脾氣，斷斷不會自盡的罷。”
    “可不是呢，”韓氏又輕咳了一聲，小聲道：“霍姐姐，你知道麼？芳氏歿了以後，那驕縱的華氏也失蹤了呢，西邊的蕙清軒就封了，婢子仆從也都已遣散了呢。”
    霍氏道；“韓妹妹說的那個瘋了好多年的華氏？”
    “不錯，妹妹覺得這裏兩件事頗有古怪呢。”
    “那個華氏…”霍氏突然壓低了聲音，有點驚慌道：“韓妹妹有所不知，這個華氏…唉，妹妹也要保證不對任何人說起才好。”
    “哦？”韓氏像是來了興趣，保證道：“姐姐放心，妹妹也就是給姐姐說說知心話罷了。還能給誰說道去？姐姐快說，那華氏怎麼？”
    霍氏猶豫道：“其實…其實…”
    “姐姐，其實什麼啊？妹妹…咳。。咳。。保證不亂說的。”韓氏也急了，咳嗽道。
    “唉！”霍氏悄聲道：“我信妹妹。其實…華氏。。。華氏是被人堵了嘴，活生生的扔到西南的那口老井裏…給溺死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