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結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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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結拜
穿過長長的弄巷,月光如銀,洹梨園的門半掩著,裏麵好像有說話聲,遠遠的聽不真切,馮姆媽奇道:“秋娘呢?怎的這麼晚,園子裏還有外人在麼?”
墨茗也奇怪,道:“且去看看。”
剛欲進門,門裏冷不丁竄出一個人影,“啊!”一聲輕呼。
“哈喲!”馮姆媽也一聲驚呼,墨茗也給唬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小侍女,撫著胸順氣,定是也給我們嚇到了。
“這麼晚了,這死丫頭跑那麼快做什麼啊,驚嚇了郡主怎麼好?”馮姆媽緩過氣,罵道。
小侍女急忙道:“郡主贖罪,奴婢是司茶間的小瑾,晴雪姐姐遣了奴婢去拿花絞子,奴婢跑的急,不想衝撞了郡主,望郡主贖罪啊。”
墨茗道:“沒有什麼,晴雪也在園裏麵麼?你們這大半夜的在張羅什麼呢?”
小瑾道:“回郡主的話,晴雪姐姐正在洹梨園中,王爺回來了,整園的奴才都盼著當好差討個彩頭呢,姐姐說六月六晚上的亥時的桐花蜜和茉莉蘘子泡芬花茶最好,奴婢們正采摘呢。”
原來如此。晴雪,晴雪,想起那個眼神清澈的女孩子,墨茗不由得微笑起來,便道:“小瑾快去快回,姆媽,我們進去看看。”
園中裏五六個婢子正忙著泮花采摘,中間一個婷婷女子,著淺海沙色鰱絲裙子,滿頭大汗的,那不是晴雪是誰?
墨茗笑了道:“大半夜的,旁的人都入睡呢,就我們的晴雪是夜貓子。”
晴雪抬了眼,看到墨茗,正忙著行禮,卻被墨茗一把止住道:“怎如此多禮,沒得要生分了。茗兒覺得和晴雪分外投緣呢。”
晴雪笑了,眼睛彎彎的,露出一排細碎的牙齒,她伸手捋了捋額發,抹了一把汗,道:“郡主總是這樣好性情呢。晴雪也很喜愛郡主呢,郡主從不拿我們當外人。”
墨茗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汗,笑道:“我總拿你當姊妹呢,難不成你要當外人不成?是了是了,什麼時候嫁出去了就算外人了,你這丫頭這麼早就想嫁人了?”
一旁的婢子們跟著哄鬧。正裝上小瑾拿著花絞子回來,小瑾嘴皮子利索的緊,直羞得晴雪滿臉緋紅。
晴雪無奈笑著啐罵道:“郡主不知給哪個狹促的帶壞了心肝兒,就愛開奴婢們的玩笑,馮姆媽,您老人家看在眼裏也不管管。”
馮姆媽隻是搖著頭笑。
墨茗掩嘴道:“晴雪若是還自稱奴婢奴婢的,就是真想當外人了,我明兒真稟了母妃把你嫁了哈,償了你的願,哈哈…”
晴雪討饒道:“晴雪不敢了,好郡主饒了晴雪這一遭吧。”滿園的人都笑彎了腰。連遠遠站著的秋姨也笑了。
馮姆媽道:“難得郡主和晴雪姑娘這麼投緣,不如你們兩個丫頭義結金蘭吧,也免得郡主奴婢叫得人煩累。”
墨茗心中正有此意,讚同道:“姆媽好提議。茗兒願與晴雪姐妹相稱,甘苦與共。”
晴雪一聽,亦很高興,豪爽道:“晴雪真是好福氣,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結拜如何?”
馮姆媽掐指算算,大喜道:“六月六,還是上吉的日子呢。”
小瑾興奮極了,連忙取了供桌,秋姨便取了香燭黃紙,墨茗又順手取了兩朵新鮮的鳳嬋茉莉,一朵淡紫一朵緋紅,道:“按理緋紅為姊,淡紫為妹。茗兒姓洛,名為墨茗,是上沅三年十二月初九酉時出生的,晴雪呢?”
晴雪微微黯然道:“晴雪義父姓杜,生日晴雪真的不大確定了,我幼時被父母遺棄在峇湘茶樓門口,是義父收養了我,聽義父說撿到我時是上沅二年十月三十日卯時。”
聽聞此言,墨茗似乎看到秋姨焚香的手微微抖了抖,再看時,秋姨好好的在那裏,墨茗覺得自己怕是眼花了罷,便並不以為意。
心中一酸,墨茗從未想過晴雪幼年命運如此淒涼,便握了握她的手,把緋紅的鳳嬋茉莉別在她鬢上,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道:“姐姐,從此我們姐妹相互扶持,榮辱與共。”
晴雪紅了眼,亦握住墨茗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
一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皇天在上,後土為下,今日我洛氏墨茗/杜氏晴雪願與杜氏晴雪/洛氏墨茗結為金蘭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自此相互扶持,榮辱與共,九天神佛,墮地鬼刹共為見證,如違此誓,天地不容!”
紅燭耀著兩張年輕的麵孔,微笑相擁,那一刻,似乎天地也不再覺得孤獨。
墨茗仰頭看著星空,星子閃耀。母親,你看到了麼,茗兒自小有哥哥,卻總是不在一處的,如今也有個姐姐了,可以日日相伴。你的茗兒不再是孤單的了呢。
那夜星光寥寥。
晴雪姐姐端出了新沏的茉莉芬茶,大家都讚不絕口,一行人沐在星光下品著茗,閑話家常,彼此笑鬧,連素來冷性子的秋姨也偶爾插上一兩句。
秋姨道:“晴雪姑娘沏茶的手藝真真是了不得,是跟姑娘的義父學的麼?”
晴雪微笑道:“確是如此呢,秋姨,晴雪的茶藝比起義父實在是不值一提,晴雪覺得義父怕是天下最懂茶藝的人了,”她微微一滯又道:“義父膝下無兒無女,便待晴雪如親生,若不是上沅十一年那場文字獄,義父斷不會不惑之年溘然長逝…”說著說著不覺滾出淚來。
小瑾亦悲道:“奴婢祖上亦本是官宦人家,也是受那文字獄的牽連,父親冤死獄中,奴婢和弟弟被發配寒州,發配路上又遭了野匪,幾番周折,方被賣進王府為奴,弟弟杳無音訊,也不知是生是死…”
墨茗記得上沅八年,翰明院編修卞世文對朝廷隨意篡改前宣傅朝曆史甚感憤慨,他細細拜訪前朝遺老和參考文字資料寫了一本記錄宣傅朝末曆史的《傅山集》。三年後被人告發,因為書中用前朝宣傅年號並涉及先皇些許不軌之事,上十分震怒,下旨將卞世文淩遲處死,卞氏家族凡男子十六歲以上者立斬,女子及十五歲以下男子,發給功臣官家作奴仆。同鄉戴彙坤曾提供參考資料《綏滇記事》,也和卞世文同樣治罪;卞氏同族人有職銜者,一律革去;給《傅山集》作序的王瀑、何垣等處斬刑;給《傅山集》撰文抄寫的錢正瑞、郭戶舟等人及其妻、子,發配寒州充軍。閱讀散布之人,大都下了獄,受到牽連的有六百多人,後來上又作慈悲,改卞世文淩遲為斬刑,本來應處斬刑之人如卞家、戴家都流放黑河,戴彙坤已死,但仍被發棺戮屍,那確實一場牽連甚廣的冤獄,市井廳堂人盡皆知,至今朝上卻無一人敢冒死進言,為冤死者昭雪沉冤,市井小民平日裏也不敢妄議,唯恐惹禍上身。
聽聞如此,一徑婢子們都陪著落了淚,馮姆媽慌忙道:“此事晴雪姑娘,瑾丫頭莫要再提了,丫頭們也莫悲戚,若是給人聽了見了去,私議朝政,怕是要為禍了。”
小瑾聽了忙拭了淚,道:“姆媽說的是,如今平平安安的可倒也不錯了。”
晴雪亦道:“惹得大家陪我們傷心了,真是晴雪的不是了。”
墨茗勸道:“姐姐莫傷懷,人好好的便是大幸,隻盼著日子會越過越好了的罷。”
馮姆媽隻是歎了一口氣,卻什麼都沒說,隻叫秋姨取了水,大家淨了臉。
墨茗見夜已深,正欲叫大家散了。不料突然聽到背後“咯吱”一聲門響。
園子裏矮矮的角門突然轉出一個人來,角門光線黑暗看不清是誰,頓時唬的大家都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