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心存真愛，死亡擦肩
    沒有家庭矛盾的日子，充滿了歡欣。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大踏步地走著。
    學生日漸增多，日子踏實而又辛苦，時常讓我母女感到力不從心。
    有時媽媽會情不自禁地說，“你婆婆要是好好的，沒什麼挑刺就好了。”
    “真是呢。眼下可真缺人手，因為暑假馬上就到了。”我也變得一籌莫展。
    假期幾乎天天上課，從早上到晚。我和媽媽真是很鬧心，因為我們的時間沒法安排了。要麼媽媽停了生意；要麼我停一部份課程。可是我們卻都不能停。
    我有時會很無奈地對丈夫說，“老公呀，我媽一天天給我帶孩子，無償服務；而你的父母呢，在家裏閑著，啥也不幹，還有退休金，還要規定我們一年交上1200元的養老費。同樣是為人父母，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呢？世間事就是很難找到公平，但怎麼說，你父母也應該搭把手呀。”
    “我媽要是給你帶孩子，你用嗎？”
    “她隻要不挑我毛病，我有啥不用的呢？我媽和我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多累呀？但話說回來，你媽那人，我還真就有些不敢用。她若來，不到一個月，肯定一大堆毛病。”
    “沒事，她人並不壞。要不我給家裏打個電話，問問？”
    我沒吱聲，默許了。
    丈夫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是公公的聲音，我便接過電話，問候他。公公在電話裏說很想孩子。我就趁機邀請他，“爸，您要是想孩子，就過來住些日子。順便幫我帶一下，我假期要是忙起來，連飯都吃不上。”
    公公想了一下，說，“好！正好你買新房，我還沒看到，就趁著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去走一遭。”
    第二天，我到車站接來了公公，還有二姐的女兒。公公說，趁著假期給她也補補課，小姑娘快上初中了，可以順便幫著哄哄孩子，畢竟家裏兩個大寶貝。我心裏自然很歡喜。
    此時，我兒子已經快十個月了，剛會扶著沙發，蹣跚學步。我女兒則什麼都會說了。公公見到兩個活寶，歡喜得不行。
    這個假期招生還可以，課從早上到晚。
    傍晚下課時，海邊賣海貨的很多，排了長長的隊伍。我就順便買上一些公公愛吃的魚蝦、蚶子子一類。
    我其實很喜歡和老人一起生活。舉家在一起，不生氣，其樂融融，該有多美！老人樂，孩子歡，年輕人甩開膀子幹！想著那日子，都讓人向往！
    下課回到家裏，我同以往一樣，和公公嘮起家常。
    “爸，您在這兒可真好！不如您和我媽都搬過來。那樣您就不用想孩子了，我們互相都有了照應。平日裏，你們看看家，哄哄孩子，看看電視，逛逛街……我和小海就邁開步子，大幹一場。您看這樣不好嗎？”
    公公笑著，“丫頭，你說這話我愛聽。可是，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生活在一起，哪有馬勺不碰鍋台的。萬一鬧僵了，咱可就不知咋著好了。”公公停了一下，接著說，“再說還有你二姐這閨女，你二姐離了婚在外麵，我們不給她帶，誰給她帶呀？還有，我們老兩口過來了，家裏的房子咋辦呀？賣了嗎？咱村裏老趙家，也是老兩口。就一個兒子，和他媳婦兩個人都是老師，在營口上班。兒子、兒媳婦也說，爸媽都老了，不如把房子賣了，搬到一起住，到城裏去養老。老兩口一聽，好事呀！於是把房賣了，拿著錢去了。結果沒過幾年，老兩口房錢花沒了，又把老兩口給攆回來了。老頭一下就被氣死了，老伴一看，也喝藥死了。”
    公公一大通旁征博引，指東說西，嚇得我直吐舌頭，“照您這麼說，我還真不敢再提這個話茬了。對您，我是啥說沒有。可我媽那人，我就不好說了。這麼多年，一直在挑我毛病。我這人其實啥說道沒有，隻要別人不挑我毛病便好。”
    “你的心思我倒是明白，可是自古婆媳最難處。不好說呀。”公公歎著氣。
    “嗯，還真是這個理兒。”我不再言語。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如既往去上課。
    那天上完課，騎著摩托走在路上。車子踏板上放著剛剛買的蚶子。
    正行著，迎麵駛來一輛夏利。那車本來在馬路中間，但他突然慢下來，想從我前麵橫穿，開到我的右麵胡同裏。見我一直向前，就猶猶豫豫地，半開不開的樣子。我見他橫過來，也趕緊捏車閘。但由於前幾天摩托被雨水淋濕了，車閘有些失靈，速度絲毫減不下來。而那該死的夏利並沒有停的意思，也沒有快開過去的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我的摩托不偏不倚，與他撞了個正著。
    一聲巨響，我當時隻有一個感覺：我完了！
    就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我還能聽到馬路上有人喊著，“哎呀！哎呀！”
    然後，我便躺在了地上。
    那一刻，沒有疼痛，沒有恐懼。原來，死亡一點都不可怕，一點都不痛苦。而且很舒服，很安逸。
    我飄飄蕩蕩在空中，看人世間喧嘩依舊。人們依然在你爭我奪地追隨著我來時的路。我的消失沒有引起任何波瀾。人人都在自顧自地繼續著愁苦勞煩。
    看到這兒，我心中不免有些悲涼。忽然，我看見了我的一雙寶寶。他們正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望著我。然後使勁兒地向我揮動著小手，哭喊著媽媽，叫我早點回家。望著他們渴盼的眼神，一滴淚融化在我的心田。
    我突然感覺一陣冰冷，四周車叫人喧。
    原來我躺在馬路中間，摩托車斜壓在我的身上。
    我使勁兒地抽出雙腿，聽見對麵有人喊著，“哎呀！起來了！起來了！沒事兒了！”
    是的，我站起來了。
    摩托車車把歪了，酣子灑得滿地都是。我麵無血色，驚魂未定。直直地看著眼前的夏利。
    那人從車窗探出頭來，張望著我。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然後他慢慢從我身邊駛過，我就去看他的車牌號。他把車子停在了馬路對麵，然後又走到我跟前，看我沒什麼大事，沒言語，轉身要走。我就問他，“你就這樣走了嗎？”我其實很迷茫，不知如何是好。從包裏掏出手機，撥打著丈夫的號碼。
    有人群圍過來，也有人幫著把摩托車推到馬路邊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看著我。我也低頭看自己，褲子破了，腿部有幾處擦破了皮，滲著血跡。
    沒幾分鍾，丈夫趕到了。看著我的樣子，就對那人說，“咋辦呀？人都撞了，車也這樣了。你拿500塊錢吧。”
    那人反感地皺著眉頭。有人就插嘴說，“要不你帶著人去醫院檢查一下？”
    丈夫就說，“那也行。”然後扶著我說，“你咋樣？要不讓他帶著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哪裏撞壞了。”我沒吱聲。
    丈夫又回頭對那人說，“你要麼拿500元錢；要麼就拉著我們去醫院。”那人還在猶豫。我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腿，然後拽了拽丈夫，說，“算了吧，我好像沒什麼大事。就是腿破了皮，褲子爛了兩個洞。別難為他了，都挺不容易的。”丈夫有些生氣地看著我，我沒看他。衝著那人說，“你隻把我的摩托車修一修就行，明天我還要騎著去上課。”
    那人點了點頭，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催著，“趕緊的吧，人家都不讓賠錢了，還不把人送回去？”於是大夥招呼著，我和丈夫進了那人的車。有他的朋友推著我們的摩托去了修理部。那人先把我們拉倒修理部。
    等候的時候，又有他的朋友過來調停，說，“剛才我問了，你那摩托修完得200元。不如讓他給你200元，你們先回家等著。明天摩托修好了，你們自己取一下。你們看咋樣？”
    “行！”我滿口答應，此時的我特別著急回家。我不想為難任何人，因為我慶幸，我還活著。
    那人便從衣兜裏掏出200元遞給丈夫，並把我們送到了樓下。
    臨下車前，我情不自禁地對他說，“大哥呀，以後開車一定得小心哪。今天的事好懸！就隻差那麼一點點，就絕不是200元所能解決的問題了！”那人又點了點頭，“謝謝你，大妹子。”我看了看她，很淡然，“不用謝我，謝上帝吧！讓我們都還好好地活著。”
    拐過牆角，我看見了年邁的公公正抱著我兒子，手裏領著我女兒。我兒子光著小脊梁，見到我手舞足蹈。我女兒也撒著歡跑到我跟前。
    我蹲下來，親吻著他們。此刻的我，眼裏滿是淚水。有誰知道，正是我這對可愛的寶寶，把我喚回了世間，讓我隻和死亡擦肩而過。因為我舍不掉心中那份眷戀。
    回到家裏，坐在沙發上，我開始輕輕地擦拭著腿上的傷口。丈夫一個勁兒生氣地埋怨，嗔怪我遇事總是那麼軟弱，為什麼不向那人要錢。我就問丈夫，“如果給你10萬塊，你是選擇我，還是那錢？”丈夫不吱聲了。
    其實沒有人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一種經曆死亡洗禮之後的那種淡然。我唯一慶幸的是，我還能繼續對我那對寶寶奉獻我滿腔的愛戀。我不敢想象，沒有我的日子，他們又怎能快樂如前？沒有我的日子，未來的煩惱誰來為他們分擔？正是這縷掛牽，才使我又重返世間。我珍惜這個機會，這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我看著丈夫，開心地笑了。
    那一刻，我真是從心底裏笑，我梅子終於用自己的執著，讓刁蠻的婆婆做出了讓步，贏得了丈夫的折服，換取了家庭的美滿。我這一路好辛苦，可是此刻，我真的好開心！
    風雨之後是彩虹！此刻，我真地見到了彩虹！我左攜嬌兒，右拽女兒，我們一起欣賞著那彩虹的無比瑰麗！後麵還跟著我那憨厚的丈夫。彩虹的光暈映照在我們的頭上，映照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