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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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風雨之後是彩虹
    在媽媽家,我高興地把新辦的戶口本拿給媽媽看。我興奮地又哭又笑,抱著女兒親了又親。我再也不用怕了,我女兒終於成了我們家的正式成員。我再也不用畏懼婆婆的阻撓了。我好高興!真地好高興!
    沒有後顧之憂,那日子真美!雖然清苦、疲憊,但卻有奔頭。而且一路有媽媽陪我。
    我親愛的媽媽呀,我們兩個同樣愛操心的女人,就這樣相伴著,在人生路上踽踽而行。
    每天早晨一大早,媽媽照常去出攤兒,做生意。我則在家帶著兩個孩子。九、十點鍾,媽媽收了攤兒,拖著一身疲憊,匆匆地趕到我家,幫我帶孩子。我則去備課,或招生;晚上再去上課。之後,等我拖著疲憊回到家,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喂飽了兩個小家夥。我吃著飯,媽媽再坐車回家。
    日複一日,我和媽媽不辭辛勞地拉扯著兩個小寶貝。別人家是雙方父母,悠閑地帶著一個寶貝。而我們家,是媽媽和我,忙忙碌碌地,輪流照看著兩個寶寶。很辛苦,但是看到他們的變化越來越大,故事越來越多,聽著他們天真無邪的笑聲,我和媽媽都開心極了。我們累在身上,卻喜在心裏。
    有時候,我和媽媽都疲憊地躺在床上。我會情不自禁地說,“媽媽,你真厲害!”媽媽也笑著說,“你更厲害!”說完,我們相視大笑起來。
    我會笑著對她說,“媽呀,你就是沒有生在好年代,念的書少了點。我挺像你,唯一的區別,就是多念了幾年書。”媽媽也笑著說,“你不光比我多念了幾年書,你還比我心大。”然後,我們又大笑。
    那時的日子充滿陽光,但我卻不能聽到婆婆兩個字。一有人提婆婆二字,我腦袋就大,頭皮發麻。我感覺,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那個恨不得置我於死地的惡毒的婦人。但我卻始終擺脫不了她的遙控。
    半年後的一天中午,剛吃過午飯,我兒子在我懷裏吃奶。這時,包裏的手機響了。
    媽媽遞給我,一見到那號碼,我立刻心跳加速,血往上湧,生氣地掛斷了。然後又響了,我繼續掛斷。
    媽媽見我生氣地樣子,便問是誰的電話。我喘著粗氣說,“死老太太的,我才不接呢。”說著,電話又響了。
    媽媽猶豫地看了我一眼,“能是啥事呢?”
    “不知道,反正沒好事!”
    我看了媽媽一眼,又看看正在午睡的丈夫,也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掛斷了。
    想了片刻,又些於心不忍。我極不情願地擁了擁熟睡的丈夫。
    丈夫揉著惺忪的睡眼,我便沒好氣地說,“你家來電話了,我沒接!”
    “你咋不接呢?”
    “我憑什麼要接呢?!又沒好事!”
    丈夫急忙掏出他的電話撥了回去,我在邊上又補了句,“告訴你家裏,以後別打我的手機!”
    丈夫怕吵,走出了媽的小屋,來到院子裏。
    我不放心,趕緊把孩子遞給媽媽,跟在他旁邊,聽聽婆婆又在搞什麼花樣。電話裏傳來了公公的聲音,上來就罵,“你他媽混蛋玩意兒!你媽都要死了,你連個電話也不往家裏打?!”
    丈夫笑著,支吾著,“我這不是忙嗎?我媽咋了?”
    “你媽咋了?你媽都下不了炕了!全家人領著到處看,你倒好,一個電話都不打!你說,我養你幹什麼!”
    “我這裏不是忙嗎,孩子又小,我媽她到底咋了?!”
    “嗨,別提了!腰疼,疼的受不了,疼得直哭!剛好你兩個姐姐在家,領著到醫院檢查。開始大夫說,是股骨頭壞死。可是越治越邪乎,竟然下不了炕了!炕上吃,炕上拉,你兩個姐姐輪流著伺候。你可好,這麼久,連個電話也不打一個。”
    “現在咋樣了?”
    “現在好些了,進來進去拄著拐杖,哎呀!遭老罪了!現在還想孩子,你姐姐們為了照顧你媽,也沒出去做生意,也想看看孩子。你趕緊抱著孩子,回來看看你媽吧!”
    “哎呀——,我看看吧,梅子可能五一不放假,學生都要考試哪。”丈夫怕我不肯去,話裏留了餘地。
    “看什麼看!你媽都要死了,看看孩子都不行嗎!”
    “行,行,我沒說不行呀。”
    “那五一可一定得回來呀。”公公叮囑著。
    “嗯。”
    電話掛了,丈夫看了看我,“咋辦?我媽病了,想看孩子,讓五一回去。”
    “我不去!”我白了他一眼,態度堅決,“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信她真的生病了哪!”我情緒很激動,想起婆婆月子裏那跋扈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還有前半年那布滿陰霾、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和媽媽相依為命好不容易熬了過來,生活剛剛見點亮光,這死老太婆竟然又來折騰。我氣得牙根直疼。
    丈夫看著我激動的樣子,無可奈何地說,“她都那樣了,我們也沒理由不回去,畢竟是老人。”他用期許的目光看著我。
    “不行!你媽肯定是裝病!她想孩子才是真的!我才不去呢!她月子裏巴不得我死,現在讓我去看她,門兒都沒有!”我情緒依然激動。
    “肯定不是裝病,病能裝嗎?”
    “那我也不去!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那張臉!”
    “你要是不回去,五一我自己抱著孩子回去。”丈夫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弄得了嗎?!我兒子跟你嗎!你給他喂奶呀?!”我白了他一眼。
    “那你不回去,我就自己抱著他回去,給他吃奶粉唄。老人要看孩子,咱也不能不讓看呀?”丈夫依然看著我。
    “我不管!你要是不怕你兒子得病,你就抱!”我瞪著他。
    “得病也得抱。好了,我上班了。”丈夫說著,騎著車就走了。
    可我卻坐不住了。媽媽說,“那老娘子真能生病嗎?”
    “我想不能。一定是想孩子,故意編個瞎話來騙人。月子裏折騰那個樣兒,沒臉再來了,就故意說得這麼邪乎。就她那個彪悍樣兒,還能下不了炕,打死我都不相信。”
    “那小海非要抱著孩子可咋辦?孩子才五個多月,還不到六個月。五一回家的人這麼多,他一個大老爺們,還不把孩子折騰出病來呀?”媽媽憂心忡忡。
    “可不是嘛!再說東東(我兒子)現在誰都不跟,而且還不吃奶粉。”我生氣地罵著,“這個死老太太!真他媽能想招兒!不折騰人她就不活著!”我喘著粗氣。
    “一個大老爺們,這麼遠的路,這麼小的孩子,嗨!”媽媽歎著氣。
    “那咋辦呢?”我一時沒了主意。“要不,給我小姨打個電話問問?”
    媽媽看了看我,“那你打唄。”
    我撥通了姨的號碼,“姨,小海他爸打電話來,說老太太得了病,要死要活的。想見孩子,我認為她肯定是裝的,想孩子倒是真的。可我真的不想再見她,小海就想自己抱著我兒子去。真愁人,孩子還這麼小,根本折騰不起。”
    “是真是假,她既然說病了,咱就該去看看。咱不去,是咱不對,咱不能讓她抓住把柄;孩子這麼小,還吃奶,讓一個大男人帶著,咱也不放心。你就跟他一起回去。到了那裏,她好模好樣的,咱就住兩宿;她要是再起屁兒,咱拔腿就走,腿不長在咱身上嗎?你一去,她到底是真病假病,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姨就是姨,一席話說的我茅塞頓開,我高興地做出了決定。也是,我現在也沒什麼可怕的了,再怎麼,我女兒的戶口也已經上完了。
    晚上,丈夫聽說我答應和他一起回去,高興極了。隻是女兒,卻又要給媽留下,媽就對丈夫說,“小海,你也是,孩子戶口都上完了,你也沒必要再瞞著了。這就是你的孩子了,她再攔也攔不住呀。再說了,眼下一兒一女,兒女雙全,兩旁是人看著都羨慕,你還瞞個啥勁兒。”丈夫低著頭,沒吱聲。
    五一回家的人可真多,車特別擠。由於孩子小,裝的零碎很多,所以到車站時,票已經售完了。加之我原本也不願意去,所以一點也不急。丈夫卻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打聽,最後找了一輛去營口的雙層車。售票員見我抱著小孩兒,便給我們找了一個上層座位。但那座位卻難受死了,一路都直不起腰來。坐到營口時,我累得腰酸背痛。我生氣地抱怨著丈夫,以後就是管我叫祖宗,我也不五一回你們家了。丈夫也不吱聲。
    轉了車,一路顛簸。遠遠的,我又看到了那白狼山腳下的,丈夫的家。此時的我,不禁思潮翻滾,百感交集。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這個家,丈夫領著我,登上了門前的這座小山。就在這座小山上,我和丈夫相擁熱吻。山上的草木岩石,見證了我們那短暫的戀情,那閃電般的溫存。之後,在那山下的小房子裏,更多留給我的,就是婆婆帶給我的,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那世俗的眼神,那挖苦的冷言冷語,那一次次人性的赤裸,擊碎了我對這個家的幻想,也擊碎了我要把婆婆當成媽媽的幻想。多少次,我夜裏獨自流淚;多少次,我發誓不再走進這個家。可是現在,我依然懷著複雜的心情,再次來到這裏。婆婆冰冷的話語猶在耳畔,再見時,我不知如何去麵對,她那張讓我充滿厭惡的臉。
    腳下的路,此刻已變得很短,轉眼便來到那房子的門前。我懷中抱著五個多月的兒子,張望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小院兒。慢慢地走上台階,跟在丈夫後麵。
    屋裏聞聲走出公公和家裏的孩子們,大家高興地圍著我兒子。我兒子很少見這麼多人,嚇得大哭起來。公公就打趣地說,“喲!怎麼到自己家,還認生嘛?”我便解釋著,“因為我忙著上課,總也不下樓,所以孩子見人少,就認生。沒事兒,哄一會兒,就好了。”
    我給兒子吃了奶,他便不再哭。大家圍著孩子喜歡了半天。我這才意識到,進來一會子了,竟沒看到婆婆。丈夫問時,公公便說,是哥哥用三輪車載著去醫院打針了。我心裏合計著,真能裝!早不打針,晚不打針,偏趕著我們回來時打針。
    公公接著告訴,“可別說了,前些日子才鬧心呢!炕上吃、炕上拉,真是下不了炕呀。多虧了你哥哥,你嫂子,還有你姐夫,領著這兒看,那兒看。你兩個姐姐買賣也沒去做,輪流著伺候。這次你嫂子也很賣力氣,天天往醫院跑,給送飯。”
    我知道他故意說給我聽,也不去接他的話茬。
    不一會兒,我聽到院子裏車子響動。公公喊著,“喲,回來了。”
    大家都起身出迎,我留在了最後,感覺自己不出去吧,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便抱著孩子也起身,等我剛邁出裏屋門檻,婆婆已經走到外屋門檻。這時,我注意到了婆婆原本花白的頭發,此時更顯蓬亂。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憐憫。我不太情願地從喉嚨裏擠了句,“咋鬧的呢?”
    從我身邊經過的婆婆還是聽見了,她有些慚愧地,沒有看我,說,“誰知道哇。”然後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由哥哥攙扶著坐在了炕上。
    大家唏噓著,詢問著。婆婆笑著高聲說,“沒事兒!沒事了!見著俺大孫子,一高興就好了!”說著,伸手要抱我兒子。我兒子一聽她的高聲,又嚇得大哭。她便很吃驚地大聲說,“喲!俺那大孫子!你不認識奶奶了嗎?不是奶奶救的你嗎?”一聽這話,我的心‘咯噔’地疼了一下,我使勁兒瞅了他一眼。她臉上立刻現出窘色,忙換了話題,“俺那大孫子耶!怎麼不認識奶奶了呢?奶奶可想死你了!”
    我把兒子遞給丈夫,任他們去抱,自己徑自走出了那屋子。
    之後的時間,我很少跟他們在一起。我是個轉變較慢的人,這一點我比婆婆差得太遠了。
    她月子裏還恨不得置我於死地,而此刻,她竟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飯桌上,仍然熱情地讓我吃這吃那。我頭不抬,眼不睜,自顧自地吃著。心裏想著,你少折磨我幾次都有了,何必如此假惺惺呢?
    吃過飯,我便和二姐的姑娘在西邊的閑屋待著。那時的二姐已經離了婚,我就問那孩子,“琳琳,你現在去你奶奶家嗎?”
    “不去,我要是去的話,我姥姥知道,還不罵死我。”
    “那你想你奶嗎?”
    “也有點想,我奶對我老好了。”
    “那你見你爸了嗎?”
    “見了。有一次,我爸去學校看我,我一見他,就跑了。”
    “你跑什麼?那可是你爸呀?!”我很吃驚。
    “我媽不讓我見我爸爸,我姥也不讓,說要是我見我爸,她們就不要我了。”我看著眼前那天真的孩子,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然後還是語重心長地對那孩子說,“琳琳,舅媽告訴你:那人不管咋說都是你爸,你不應該躲著他;沒有他,就不會有你,人是不應該嫌棄自己父母的,知道嗎?”
    那孩子看著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時,丈夫過來叫我,說鄰居有個妹妹過來坐著,硬是讓我見見。
    在那屋裏,我們寒暄了一陣兒。那妹妹開始對婆婆說,“大娘,你可是有福了,孫子孫女都有了,兩個孫子都這麼俊。”
    婆婆眯著小眼睛,笑著,高聲說,“嗯,有福哪。俺孫子、孫女齊全了,兩個孫子,兩個孫女。”
    我心裏合計著,怎麼會是兩個孫女呢?難不成把琳琳這個外孫女也當成了孫女?心裏疑惑著,嘴上卻不去接言。
    一夜無話,我見婆婆已無大礙,便借口上課,張羅著要走。婆婆自是對我兒子親不夠,無奈,我又多熬了一宿。第三天才和丈夫又回到家中。
    到了家裏,丈夫告訴我,他已經跟家裏說了我女兒的事。我便著急地問,“那你媽怎麼說的?”
    “她說,既然戶口都上了,就認了唄。但以後一定不要讓孩子知道這件事。”
    “這麼說,她已經承認我女兒了?”
    “嗯。”
    “真的?”
    “我還能騙你嗎?”
    “那就是說,以後我們可以領著兩個孩子回去了?”
    “當然了,今年春節咱都回去,一家四口。”丈夫微笑著。
    “哎呀,老公!”我笑著親了丈夫一口,然後故作神秘地問,“唉,老公,怎麼你媽好好的,說下不了炕就下不了炕了呢?”
    “她犯了罪,她的神懲罰她唄。”
    “這麼說,你也相信有因果報應嗎?”
    “那當然。”
    我看著丈夫,開心地笑了。
    那一刻,我真是從心底裏笑,我梅子終於用自己的執著,讓刁蠻的婆婆做出了讓步,贏得了丈夫的折服,換取了家庭的美滿。我這一路好辛苦,可是此刻,我真的好開心!
    風雨之後是彩虹!此刻,我真地見到了彩虹!我左攜嬌兒,右拽女兒,我們一起欣賞著那彩虹的無比瑰麗!後麵還跟著我那憨厚的丈夫。彩虹的光暈映照在我們的頭上,映照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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