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喬遷新居，峰回路轉
    婆婆走了，我已經是身懷六甲，手腳開始浮腫，但我依然在堅持上課。
    每天傍晚上課之前，我把女兒放進嬰兒車，送去媽媽那裏。這時的女兒已經能坐著了，她的小手牢牢地抓住嬰兒車的把手，我就這樣在後麵推著她。夕陽的餘輝，把我們的影子映得長長。我感受著陽光的美好，感受著生命的美好。甬路旁的小野花散發著陣陣幽香，我會開心地給女兒講，什麼是紅色，什麼是黃色……她那漂亮的大眼睛便跟著我的手指轉，好奇地張望著這個多彩的世界，感受著這個世界的奇妙，但她卻感受不到她的母親正在為她的戶口，為她成為家庭的正式成員而惆悵。
    十月一，和媽媽去逛街，無意間發現離家五站地的地方，新房正在促銷，價位比較便宜，並看好了一個戶型，便給丈夫打電話。丈夫過來以後，覺得也很滿意，我們便決定買新房，來迎接即將出生的寶寶。
    決心一下，開始籌款，丈夫走回家中。婆婆這次鼎力支持，號召兒女大力支援。哥哥出兩萬，大姐、二姐各一萬，婆婆也拿一萬，並交代這一萬可以不還。丈夫拿了錢，興衝衝地回來了。我媽又給我拿了一萬五，再加上家裏的存款，我們三下五除二，一次性付款買了新房。
    丈夫打點著裝修，我則邊上課，邊和媽媽輪流照顧女兒。離生產還有兩個多月，我依然掛著女兒的戶口，就打通了那婦嬰樓院長的電話，不料他卻在電話裏告訴我：他此刻身在國外。我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
    我苦思冥想，突然又想到老家有個舅媽在醫院工作，何不去那裏試試呢？於是立刻讓丈夫陪著我走了一趟老家，卻也無功而返。
    日子過得好慢，身體不方便的我愈發期盼著早點迎來寶寶，卻又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因為女兒的事情始終是我的心病。
    裝修完畢，晾了半個月，我們喬遷新居。
    住到新房的第一天晚上，我和丈夫都很興奮。那感覺就像第一次從單身宿舍搬出，住進屬於自己的那個小屋。我們倆相擁著，對視著，然後就笑，什麼也不說。因為我們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寬敞的空間，可以讓寶寶出生在這個自由的空間，那種快意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離生產隻剩一個月了，我的身體愈發笨拙。我便把能上的課給了丈夫，自己安心在家養胎。
    那日又收到婆婆電話，準備過來照看我，我欣然應允了。但放下電話，心中不免又顧慮重重。婆婆一來，女兒就得轉移，我真想就此揭穿得了，可丈夫卻執意不肯，那麼我也隻好接著隱瞞了。
    婆婆來的日子，我賦閑在家。她每日裏做飯，收拾屋子，之後便看電視。我也不能跟她搶電視頻道，所幸躲在臥室裏看看書，聽聽音樂。我聽丈夫的，很少跟她言語，因為婆婆是個多心人，不定哪句話她就聽擰了勁兒。但有時候她仍然耐不住會過來，讓我看看聖經。我就說，其實聖經我已經看了一遍了，有些說的是很好，但有些卻不大懂。她就又開始賣弄地給我講起來，說什麼神的話是奧妙的，豈是一般人都能參透的嗎？我便說，我其實很想信，但就是信得不好，尤其是看到婆婆的做法，竟然主張兒女離婚，我便更不想信了，我覺得聖經裏可沒有這樣主張過。我這話剛一出口，就看到婆婆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聲音立刻提高八度，大聲為自己辯解。我說，我隻是就事論事，您也沒必要生氣，咱們是娘倆，應該沒什麼說不開的。
    她就大著嗓門說，“誰的兒女誰不心疼？！你二姐在外麵受氣，俺不出頭誰出頭？！你也要做媽媽了，你的兒女受了氣，你還要袖手旁觀嗎？！”
    “那也不一定都得用離婚來解決吧？”
    “你是不是還在心裏記恨著我？！俺可告訴你，梅子！你要是在心裏記恨俺，俺可以不管你。但俺兒子俺不能不管，俺那兒子老實，俺可不能讓他受半點氣！誰要給俺兒子上眼藥，俺可不是白給的！”婆婆又一副翻臉的架勢，我一看不行，跟她講不了理，於是就說，“好好好，你別生氣，全當我不好，也沒人會給你兒子上眼藥，我愛他還來不及呢。”婆婆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不再看她，打開了音樂，戴上了耳機。
    晚上，我跟丈夫絮叨了一下此事，他就說，“告訴你，別跟她嘮嗑，你還跟她嘮。”我於是說，“好好，我不跟她嘮，趕明兒我出去溜達，行不？我正懶得跟她一起悶在屋裏，說什麼都會嗔心，喘氣都費勁。”
    接下來的日子，我很少待在家裏，要麼去媽那裏看女兒，要麼在街上逛。累了就回到家裏，歪在床上睡覺，此刻，我真希望早點結束這不自由的日子。
    離生產還有半個月了，有一天傍晚和丈夫在街上逛，無意間發現離我新房不遠處有一家醫院，項目也很齊全，各科都有。我就拽著丈夫，進到裏麵。來到二樓，找到掛著婦產科的牌子，就敲門。
    迎接我們的是一個說話溫和，美麗的中年女大夫。我問她，這裏可不可以接生。她便告訴我，可以。我就問，多少錢呀？她介紹說，順產五百；剖腹產，一千五。我一合計，價位差不多，因為我私下裏已經谘詢了好多醫院。我若有所思，接下來便悄悄地問她，“我想向您谘詢個事情，我若在你們這裏生產，您是不是可以給我開張雙胞胎的證明？”她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我就告訴她，“我有個女兒，沒有戶口，我想生完肚子裏的孩子，順便把那出生證明寫成雙胞胎，不知您能不能幫這個忙，我也不讓您白幫忙。”我期待地眼神一直盯著她。她眨巴了一下她那漂亮的大眼睛，想了一下，然後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我去給你谘詢一下。”然後轉身出去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不一會兒，外麵進來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大夫。剛才那位大夫馬上給我介紹，“這是我們院長，有什麼事情你問她吧。”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我端詳了一下眼前的院長，隻見她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白大褂裏穿著長筒裙，足蹬一雙黑皮靴，打扮入時，說話幹脆，笑容可掬，嗓音還有些公鴨嗓。我把剛才的話又對她重複了一遍，她也打量了我一下，然後就狡黠地笑了。我追問她，“能辦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花點錢。”她幹脆地說，“行，到生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吧。”
    “那你可一定要幫我辦。”我又補充道。
    “放心吧，到時候電話聯係吧。”
    “那我可先謝謝您了，真沒想到，我轉了一大圈，原來您才是我的貴人。那我可全指望您了。”我信任地看著她。
    “嗯，好，電話聯係。”那院長應允著。
    走出那家醫院，我高興極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下定決心，就在這家醫院生產了。婆婆充滿疑慮，問我為什麼要在這家無名的小醫院生產。我就告訴她，我隻圖離家近。她不解地歎著氣說，價錢差不多，還不如選大醫院。我也不多加解釋，隻有丈夫明白我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