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意外報喜，婆婆視察
    懷孕三個月了，我的心情很好。而且好奇怪，竟不像先前反應那麼厲害，吃嘛嘛香，大家也就由著我吃。我的心情更是隨著胎兒的穩定而日漸朗潤起來。
    丈夫一直都很懷疑我肚子裏懷的是不是胎兒。有時我也就跟著萌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害怕自己肚子裏不是胎兒，而是一個肉瘤之類的。好不容易挨到四個月，嬰兒應該很成形了。我就拽著丈夫陪我一起去做了B超，讓他親眼目睹我腹中的情形。這次他終於相信了，我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喜悅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間。
    又過了些時日，婆婆又打電話來詢問我和丈夫的生活，我抑製不住自己的喜悅，告訴她，“我有個好消息要向您報告。”誰知婆婆立刻在那邊說，“是不是懷孕了？”我很吃驚，“你怎麼知道？”婆婆就笑著說，“俺成天在家裏給你們禱告，當然是神眷顧你，賜給你兒子了，感謝神吧。”我的笑容凝固了，我千辛萬苦的懷孕，成了她的功勞。但我不願意跟她做些無謂的爭辯，於是敷衍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之後，我的心思又凝重起來，我女兒現在還見不得光，不知婆婆會不會因為我的懷孕而接受她。晚上我和丈夫探討此事，他堅決反對現在就把女兒的事情告訴家裏。在他心裏，眼下女兒戶口沒有上，連他也還不能真正承認女兒。我生氣地罵他沒良心，我告訴他，人是應該講良心的，沒良心是不會有好報的，他也不吭聲。
    我鬱悶。但同時一個大膽的想法開始在我心中誕生：我要想辦法把我女兒和我未來的孩子辦成雙胞胎，那樣的話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有了這個想法，我開始四處奔走，尋找機會。
    我先後走了幾家大醫院，谘詢他們，問他們：我若到他們那裏生產，到時候能不能為我辦一個雙胞胎的出生證明，我願意多花一些錢。但結果都以碰壁而告終。大醫院不成，我就找小醫院；小醫院不成，我就找診所。反正那時我隻有一個想法，哪裏能為我開出一張證明，我就在哪裏生孩子，可是最終依然毫無結果。
    我困頓著，但我不死心。當得知婦嬰樓是家私人醫院時，我就千方百計地打聽到那家醫院的院長家。然後讓媽媽陪著我，去拜訪了那院長。
    在他家裏，我說明了來意，娓娓地講述了我懷孕的艱辛，以及我女兒身世的可憐，希望他能施以善心。說到深情處，我恨不得給他下跪叩頭。那時在我心裏，隻要能為我女兒取得一個正當的名分，我寧願做任何事。那院長雖然很感動，但卻未置可否，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給我留了他的私人電話。我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那座房子，我不知他能否幫我這個忙。我的眼前又是一片迷茫。
    走在大街上，媽媽看我大著肚子，說地口幹舌燥，不禁有些心疼，“梅子，行了，你已經盡力了，聽天由命吧。”
    “我不會死心的，我一定得讓我女兒名正言順，否則別說是老太太，就是小海那裏也過不了關。”媽媽看著我的倔強，無奈地歎著氣。
    晚上，我身心疲憊地回到家裏。可是剛到家，就聽到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丈夫說，婆婆剛剛打電話來，要領著家裏的孩子們過來。有哥哥的兩個孩子，大姐的兒子，二姐的女兒。
    我的天啊！聽到這個消息，不亞於聽到鬼子進村。我一時很難接受，倒不是煩孩子們。隻是眼下千頭萬緒，該如何捋順呀。我生氣地責怪丈夫，“你為什麼不攔著？”
    “人家說要來，我能不讓來嗎？”
    “可是來了，萌萌怎麼辦？你要告訴她嗎？”
    “現在還不能告訴。”
    “那怎麼辦？”
    “先放你媽那裏。”
    “她要是問呢？”
    “就說是你弟弟超生的孩子。”
    “可是來了住哪裏？我們都睡課桌，你叫他們一大堆人住哪裏？”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來了就有辦法了。”
    可是我心裏依然很別扭，想著先前婆婆一次次無情的話語，不覺悲從中來。我嚶嚶地哭著，越哭越想，越想越哭。丈夫生氣地不理我，我更加感覺婆婆是那麼強悍，丈夫是那麼懦弱，而我又是那麼孤獨無助，就跟丈夫吵了起來。
    這次爭吵更加激烈，因為丈夫完全不明白我的恐懼。在他眼裏，婆婆依然是個溫柔慈愛的母親，而我則是無中生有，甚至容不下他的母親。我們越吵越激烈，丈夫又一次對我動了粗。他從後麵向我揮了一拳，打在我的後背上，當時我懷裏還抱著我女兒。我女兒嚇得大哭，我含淚看著他，看著這個男人，這個曾經跟我甜言蜜語的男人。站了一刻鍾，我沒說話，然後抱著女兒走出了我們的小屋。
    我不是那種刁蠻女人，遇到事情，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會弄得家裏雞飛狗跳的，招來一群人圍觀。見過好多這樣的場麵，但我絕對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抱著女兒，極度悲傷地走在街上。可我卻停止不了自己的思緒，從和丈夫初識，到以後的一幕幕，一樁樁。我承認我不是因為愛他而嫁給他，但我卻是一個從一而終的殉道者。在我心裏很難接受離婚的字眼，傳統的思想在我心裏根深蒂固。我千辛萬苦地經營著我們的婚姻，盡管有婆婆的一次次傷害，我努力地保持著一份完整。可眼下丈夫一拳，擊碎了我所有的幻想。但我還是不能選擇離婚，因為我懷裏有女兒，腹中有胎兒。想到這兒，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為了兩個孩子，我必須繼續堅持，否則我們三個無法生存。
    我在街上徘徊了很久，待眼淚流盡了，表麵已經很平靜了，我掩飾了一切，來到媽媽家。我平淡地說，“老太太要來，還要領著他們家那群孩子。”媽媽張大了嘴，“那住哪兒呀？”
    “這你就不用管了，到時萌萌就隻能放你這兒了。她若問起，你就說是弟弟超生的孩子吧。”媽媽嗔怪著丈夫，我也不吱聲。
    第二天，婆婆果然領著孩子們風風火火地來了。見到我大著肚子，立刻眉飛色舞，主動做著飯菜，收拾屋子。
    晚上，我住到媽家。婆婆、丈夫和一個孩子睡在我們的兩用床上，另外兩個孩子睡在另一個由桌子拚起來的床上，還有一個孩子睡在地上的床墊子上。我白天過來上課，很少跟婆婆廢話。跟她在一起，隻是看書，絕口不提女兒的事。
    婆婆是個細心的人，我家的物件她都了如指掌。當她發現我家有一打印有‘南山奶粉’字樣的新毛巾時，就問我怎麼買這麼多毛巾。我就告訴她是買奶粉贈的，便不再解釋。那的確是買奶粉贈的，我女兒一周兩袋奶粉，買三袋就贈一條，現在自然攢了很多條。婆婆眨巴著她的小眼睛，若有所思。
    後來在我媽家，她見到了我女兒，大家都說是媽媽的孫女，她也裝著喜歡的樣子。但我女兒一見到她就哭，不肯讓她抱。
    私下裏我問過丈夫，婆婆起沒起疑心。丈夫說，好像有點，但丈夫仍然沒說實話。於是婆婆便在心裏以為，我總要買奶粉來接濟媽媽。但眼下見我懷著孕，不好發作，便把這些記在心裏。
    婆婆和孩子們在這兒住了整整一個假期。我除了每日裏住到媽媽家，白天上課外，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終於熬到了開學，她快走了，我長籲了一口氣。
    走時，丈夫從兜裏掏出幾張錢，有一百的，有五十的，遞給婆婆。然後又拿回了一張，我覺得很好笑，便多了一句嘴，“要給就都給了，還拿回來一張幹嘛？”丈夫被我說的不好意思，就把那張也給了婆婆。沒想到這也成了婆婆日後罵我的罪狀之一，因為我壓根不知道丈夫給她的是多少錢。卻原來丈夫要拿回個五十的，其餘的加在一起剛好是兩百元；結果我一說，丈夫不好意思就把那五十也給了婆婆，剛好湊夠了二百五。於是婆婆就嗔怪我要把她當二百五，當然這是後話。總而言之，婆婆視察完畢，我終於又有了自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