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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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二次墮胎
又過了些時日,丈夫說該開學了,咱們回去吧。碰巧這時姐姐也打電話來,讓婆婆去上海轉轉。婆婆天生愛溜達,出門不懼,自然樂意。但看了看我,這些天反應一直很重,就說,“梅子,要不讓小海自己回去吧?你在這裏,你爸可以做飯照顧你。回去小海上班,又照顧不了你。”
“不用了吧,你又不在家,我怎麼待呀。”婆婆一尋思也是,公公再年歲大,也不是那麼回事呀。家裏光剩下老公公和兒媳婦,確實不得勁兒。於是我們兵分兩路,婆婆往上海;而我又和丈夫回到了自己家裏。
也說不上怎麼的,以往我是不暈車的。可這次簡直折騰死了,等到了家裏,我和丈夫早已疲憊不堪。我是難受,而丈夫是一路照顧著我。他也許從來沒這樣照顧過人。說實話,他根本也不會照顧人。費好大的勁兒做了頓飯,讓我吃;我卻沒胃口,人家就自顧自的吃了。而且還要上班,確實沒空打理我。而當時的我,是絲毫不覺著餓的,因為一直在吐。喝口水吐水;水吐完了,就吐膽汁;膽汁吐完了,就吐一塊塊的血塊。整日裏頭離不開枕頭,嘴離不開痰盂兒。就這樣粒米未進的折騰了一周,我簡直沒了人形。
丈夫沒辦法把我弄到醫院。在醫院裏,掛著吊瓶,我還在吐;而且疼,從嗓子往下都疼。終日裏頭昏昏,胃疼的我一直在哼哼,那日子簡直生不如死。丈夫見我這個樣子,好像很難挺下去了。就說,“要不咱不要這個孩子了吧,見過那麼多孕婦,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呀。”我也不理他,隻顧哼哼,隻想著什麼時候能結束這煉獄一樣的生活。
丈夫又上班了,我度日如年。那吊瓶裏的藥啊,一點也解決不了我的疼痛。那白衣天使呀,態度是那麼冰冷。我聽說惡人死了,要下地獄遭受各種刑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想,我此時就如同在地獄一般吧,可我並不是惡人呀。
終於熬到丈夫回來,他神色慌張。說是遇見了學校管計劃生育的老師,詢問了生孩子的情況。人家說,生孩子應該先辦準孕證的,有了準孕證才能有準生證,有了準生證才能上戶口。丈夫繼續說,要是都沒辦,怎麼辦?那人就說,要是沒辦證,讓管生育的人知道了,得讓做掉,因為不在計劃內。丈夫聞聽,心裏就沒了底。於是跟我商量說,不要這個孩子了。我說,你為什麼不早問呢,早問就不用遭這份罪了,而且你媽會同意嗎?丈夫說,現在哪還管得了那麼多,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再說咱又什麼都沒辦。我無言,我倒是不想再生不如死地活著了。於是丈夫去找大夫,準備拿掉那孩子。
可是大夫仔細盤問,發現我懷孕已經三個月了,這時候是不能做的,因為對身體的損害最大。丈夫便問,那什麼時候能做呀。大夫說,若真的不想要,也得七個月再做。天哪!我現在這狀態,甭說熬到七個月,就是再熬七天,恐怕都無法堅持。因為整整一周什麼都不曾吃,就算是能用葡萄糖頂著,那我豈不剩下的日子都要在醫院度過了嗎?我和丈夫簡直陷入了絕境。
這時恰巧有一個大夫偷偷跟丈夫說,她有一種藥,是外國進口的,吃下去,胎兒便能下來,就是貴了點。丈夫半信半疑,但仍然像發現了根救命稻草一般。跟著她去拿藥,就兩片,兩百元。丈夫說,那得胎兒下來才能給錢。那大夫說,行呀。於是我喝了那藥片,開始等待。
我仍在吐,胃仍在疼。我們由她說的半個小時,等到一個小時。又由一個時等到兩個小時,結果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始終沒個動靜。老實的丈夫急了,找到那個大夫就大吵了起來。一怒之下,扶起我就走。我說,你也沒給人家錢呀。丈夫一臉怒氣,給什麼給,沒管事給什麼。我問他,那怎麼辦,我們該到哪裏去呀。丈夫說還到第一次那個診所吧。於是,我在他的攙扶下,打著車,又來到了第一次打胎的那個診所。
說明了來意,那大夫說這時候是不該做的。丈夫說,可是那醫生已經給吃了藥,這孩子肯定是不能要了。大夫麵露難色,這時我突然覺得要上廁所。在洗手間裏,我驚叫著,“流血了!”大夫說,看來,孩子已經不能要了。我問,那是不是不用做了。大夫說,這是肯定要做的了,因為那藥根本就不能流盡胎兒。
事已至此,別無選擇。於是我又躺在了那冰冷的架台上。陣陣的撕心裂肺,讓我飽嚐了女人的艱辛。不光是疼痛,還有心痛。那孩子已經成了形,我看見了他被攪碎的小手。我一陣眩暈,天哪!我殘害了一條生命!我殘害了自己的骨肉!
回家的路上,我靠在丈夫的肩上,淚水順腮而下,“老公,我們殺害了自己的孩子,我們害了一條人命。”
丈夫也很難受,“是呀,那可是我們的孩子呀。嗨,也許他不該來,不該來。”
“我們是不是該把他埋了,每年給他燒些紙錢?”
“埋什麼,都碎了,都攪碎了。”
我趴在丈夫的懷裏嗚咽起來。
終於到家了,孩子也沒了。可是我的嘔吐還在繼續,疼痛還在繼續。
難道手術不徹底嗎?第二天,我們又找到了診所的大夫,大夫說不會不徹底的,要不去大醫院檢查一下吧。於是我們又來到市醫院,沒有結果。然後輾轉到新區,在那裏做了胃鏡,才知道原來食道全破了。
於是住院治療,一周以後,我終於可以進食了。
這就是我的第二次懷孕,簡直要了我的命。可是第二次墮胎卻留下了諸多隱患,而且它也成了我和婆婆矛盾激化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