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黍離之計，燕繼等人於黃昏之時，將混了藥粉的木柴送入驛站。那些官兵果然隻顧檢驗食物，對牆角那堆柴毫不在意。本想留下靜觀其變，可那群人行事縝密，待錢財結算完畢，立即將燕繼等人趕出驛站。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燕繼退到官道外，與隱在林間的鳴垣會合。此時，餘下的人已將今夜所需之物送至，眾人靜待時機。
    當驛站炊煙騰起，鳴垣緊盯驛站外圍守軍，見他們一倒，當即率眾悄然闖入。
    按照黍離所言，驛站中的一切都不可改變。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將那些柴換掉。因為次日他們一醒，一定會徹查前日錯漏的東西，包括木柴。
    護送貢品的官兵果真訓練有素，一進驛站，便將所有貢品封入密室。好在燕繼手法純熟，這庫房密室的鎖還算難不倒他。不過密室一旦開啟，所有皆須注意。例如腳印，燭火燃燒長短，還有寶箱擺放的位置與角度，因為事後必須將其還原。
    首先是貢金。也不知地方官員哪來的上萬兩黃金，黍離命人準備的石頭恰好對上那個重量，現將石頭鋪在下方，隻在麵上鋪一層假金點綴。
    其次是玉印。那是從澤州運來的玉石，印上四字：鳳儀天下。且不論窮鄉僻壤的澤州是如何拿出如此名貴的玉印，先將印換了再說，自然下邊的刻字也換了。
    最後是各類古玩字畫，自然而然全數換作贗品。
    如此一招偷天換日，一夜之間便將價值數十萬的貢品盡數收入囊中。
    黍離那些藥粉的效用隻能撐到黎明時分，本已是大功告成，可燕繼仍在驛站裏來回巡梭。鳴垣命眾人先行離去，獨自留下尋得燕繼：“藥效馬上要過了，你還在找什麼？”
    燕繼緊張道：“先生說了，此次貢品中還有一隻靈鳥，說是供太後祭天之用。”
    鳴垣不以為意：“一隻破鳥而已，根本值不了多少錢，快走！”
    “不行！”燕繼嚴肅拒絕，但見鳴垣堅持離開，不得已道出黍離的目的，“先生要我們來偷換貢品，本意不是求財，而是要挑起風波。主上，你當是清楚靈鳥對於祭天的意義，若是靈鳥在祭天時死去，會是何種光景？”
    “所以金玉成石，鳳印天詔……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鳴垣大感古怪，“為何先生不與我細說，反倒告知予你？”
    “因為靈鳥關於北雁國運，無論因何死去，都是大凶之兆，他怕你不忍給靈鳥下毒……”這是黍離教給燕繼的說辭，隻有借由這個原因，才能將鳴垣拖延此處，直到官兵藥效消失，方才被迫離去。而真正的靈鳥尚在上一處驛站，由高手守護，以鳴垣等人的實力，根本無法靠近，故此某人決心親自前去。
    “簡直無稽之談！”鳴垣完全沒有意識燕繼話中破綻，“我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何況荒誕至極的靈鳥。現在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快找！”
    “是，主上。”燕繼假裝四處搜尋，心裏為黍離擔憂。之前他放言說“力敵”與“時間緊迫”，不過是為今日之事作鋪墊。這招偷天換日本就無需一夜之時，但願回到關鎮，某人已平安歸來。
    本就沒有靈鳥，故而一無所獲。燕繼見官兵指尖微動，立即拉鳴垣離開。待二人回到關鎮，恰是天明。
    如黍離所料，鳴垣果真一回來便去探望他。燕繼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推開房門，眼見床前腳墊上斜著黍離的鞋靴，不由安心些許。可就在這一刻，燕繼發現桌角似乎落著一滴血，趕緊先行進屋，踩在那血跡上。
    鳴垣見燕繼有些奇怪，但無多在意，隻是走到黍離床邊，歎息道：“原來先生深思熟慮，為鳴垣下了一盤大棋，可惜未尋得靈鳥，終究棋差一招。”
    床帳內傳來像是睡醒一般的朦朧聲線：“主上無須介懷，那僅是我太過貪婪，妄圖一舉數得。諸位無恙便是最好。”
    鳴垣不忍擾黍離休養：“所得之物，我會命人暗中變賣，先生安心休息。”轉身對燕繼道，“替我照顧先生。”
    燕繼送走鳴垣，即刻將桌角血跡擦去，掀開床帳：“先生，你受傷了？”
    黍離手捂左肩後的一道血痕，輕鬆笑道：“輕傷而已。反正那靈鳥的毒已經下了，祭天之日必死。所以，也算是傷得值。燕繼，剛才，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