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桓宮流出傳言，說是簡兮太後祭天之際，靈鳥當場暴斃，實為國之大凶。再有鳳印刻字化作“簡後違天”，寶箱黃金全數變作石頭……種種異象，皆告知世人，簡兮獨攬朝政乃有違天命。
    消息傳至關鎮，已變為說書人的話本，百姓圍觀百人之眾。鳴垣驚異於靈鳥無端暴斃，故而混入人群，希望尋得一絲真相。
    聽說書人手握紙扇，清了清嗓音：“話說那天太後祭天，滿朝文武跪拜於祭壇周遭。僧人誦經之音直入九天雲霄，太後虔誠念誦，將三炷香置入香鼎，後請出靈鳥。依國之慣例，太後與年幼國君一同請出靈鳥。誰知就在揭開明黃紗帳的那一刻，遍地文武無不驚呼，不少老臣當場昏厥。太後這才發覺異樣，轉頭一看，那靈鳥就撲騰著五色羽，竟在她麵前咽氣了。據說那隻靈鳥沿途由高僧誦經護佑，直到入宮，依然由僧侶誦經相伴。可惜這隻靈鳥，還是沒能得佛祖庇佑。”
    人群中有人高呼：“說不定是一路聽和尚念經，一刻也沒睡過，所以最後累死了！”此話一出，人群中哄笑一片。
    這時，說書人的表情卻是嚴肅非常：“北雁王族年年祭天，靈鳥暴斃尚屬首次，所以絕不是累死。眾所周知，靈鳥乃是我北雁與神佛交好的使者，這般一死，說不定輕則國運不昌，重則天下大亂啊！”
    又有人插了一句：“自從換了國君，太後掌權，我北雁的國運就從來沒昌過！”
    眾人不及唏噓，另一老者高聲歎息：“若是天下大亂，外敵入侵，如今的北雁該如何抵擋啊！前國君已死，當今太後何曾關心過將士的死活，連軍餉都扣著不發，就知道修建她的宮苑。唉，難道北雁還會出現那般戰無不勝的……”
    一個年輕人忍不住截了他的話：“喂，老頭，你這話要是被某些人聽了去，你可老命不保啊！”
    老者歎言：“老朽也活不了幾年了，真不想在最後這些日子還得經曆戰禍。”
    年輕人笑道：“不就死了一隻鳥麼！你們用不著這樣吧！”
    人群爭吵不休，說書人見情勢不對，趕緊匿了去。
    鳴垣隱隱含笑，緩步退出人群。雖仍是不知靈鳥為何暴斃，但不失為一件好事。鳴垣從來不信靈鳥之說，之前在位時兩次祭天儀式也是敷衍而過，但是今天，他萬萬沒有想到，最為無聊的迷信，卻輕易動搖當前形勢。
    當他走到路邊，竟見那位說書先生如做賊一般跑進後巷。鳴垣心中生疑，便跟了上去，竟見喬裝的燕繼拿了一錠銀交到他手上。
    燕繼一見鳴垣，揚手就把說書人打暈，而後單膝點地：“參見主上。”
    鳴垣對眼前此景，自是一目了然，隨口問他：“是先生的意思？”見燕繼沒有否認，轉身出了巷子。
    回到客棧之中，見黍離正在院中飲茶。鳴垣悄然靠近，不想黍離早已察覺，手持淺杯，停在半空：“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鳴垣坐到他邊上，自行斟了茶：“難道靈鳥之死，乃是先生一手策劃？可是那日我等並未在驛站內尋得靈鳥。”
    黍離笑道：“既然主上不曾尋到靈鳥，即便我再如何謀劃，也害不到靈鳥的死活。隻能說有此心人不止你我，就當那人幫我了我們。”
    鳴垣試探道：“那個說書人……隻有一個？”
    黍離笑得坦然：“主上當真心思過人。既是有人幫了主上，此等機會，我又豈能放過？如今關於靈鳥的話本已遍及北雁，主上可靜觀其變。”
    麵對盲者的唯一優勢，便是無須掩飾所有神色。鳴垣眼底耀出寒芒，心說黍離的神秘已多過深不可測，作為一個謀士，居然能瞞著主人做那麼多事，連燕繼也願為他驅使。那麼，這個人還有多少事，隱藏在這凝固的笑容之下？
    黍離聽鳴垣久而未語：“主上，是時候招兵買馬了。人心動搖之時，正是時機。但，仍須低調一些。”
    鳴垣不解道：“倘若招兵買馬，如何能低調？千軍萬馬，何處可棲身？”
    黍離仰麵朝天：“主上的意思是，我們還缺一座城池。的確，兵、馬、軍營，是該有處地方安置。不過，很快便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