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夢令 Part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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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誰曾經對我說,沒有家的人就像無根的浮萍,居無定所,輾轉流離。
其實這沒什麼,十年來我一次也未曾想過要回到這裏,回到這個家,因為我知道這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而好歹,深圳有一套我給自己置的房子,那裏暫時是我的巢。
到深圳時已是下午五點,時顏開車來接的機,我什麼也沒說,把行李箱交給他便坐上車。
時顏也一句話沒有問,我們這些人,回一次家就傷一次心,彼此都清楚,無甚可抱怨可傾訴的。
記得五年前時顏回家看生病的父親,回來就病了半個月,死了一樣,十五天裏一句話沒有說,直到穆青趕過來打了他一巴掌,才把人打醒痛哭了一場。
回到住進來不到半年的公寓,脫掉外套扔在沙發上,時顏過來用額頭抵在我額頭上,輕聲問:“還好嗎?”
我點頭,無言攬他的腰將人擁入懷中。
時顏把頭擱在我肩上低聲歎息,說:“冰箱裏放了你最喜歡吃的沙糖桔,中午煲的雞肉粥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了。”
“嗯,要回去了嗎?”
時顏搖頭,說:“今晚不回去,店裏還有點事要處理,我得出去一趟,穆青出差還未回。”
我再次點頭安心撫摸他的背和頭發,如果沒有穆青,我和時顏會是最好的一對,可他愛的不是我。
他和穆青從大學時代就開始糾纏到前兩年穆青父母才鬆口讓他們住在一起,前提卻是穆青必須接管父親創建的社團。
時顏自是不願,卻未能抵住穆青的哀求,兩人才算是走到了圓滿這一步。
時顏走後我洗完澡把粥熱來吃了後便走進臥室倒在床上,都過去了,睡一覺,開始在這邊的生活吧,十年來不都是這樣嗎,無甚好在意的。
晚上被時顏叫起來,愣了一會兒不知身在何處,許是回家一趟,換了一次床,再次有了在外漂泊的動蕩感,醒來,還以為是在旅途中某個不知名的旅店中。
時顏煲了番薯粥,炒了一盤青菜和豆芽,兩人就著吃了,之後把碗筷收拾幹淨兩人就縮到沙發上抱在一起看電視。
曾經有一年的時間我們這樣彼此相親相愛,揉弄對方的手指,或是為對方剪指甲,後來時顏選擇穆青,我無法承受出外流浪了兩年,直到我回來,他們才真正走到一起。
對我,時顏始終是負疚的。
他卻不知愛情這東西本就沒有絕對值,它所連接的本就是一長串的無奈,連沈度那樣的人都明白,最後選擇平淡。所以穆青才會對我戒備森森。
“臨走前你不是說想開一家分店嗎,我把地方盤了下來,明天一起去看看。”時顏躺在沙發上頭枕在我腿上。
“好。”手穿過他冰涼的黑發,輕輕梳理,時顏握著我的另一隻手按在胸口上一根一根撥弄,漫不經心問:“我給你念書,想聽什麼?”
“最近買了什麼好書?”
“卡勒得·胡賽尼的《追風箏的人》,我一口氣用了三個小時把它看完。”
“是麼?看來的確是好東西。”
“嗯,你等一下,我去拿書。”
這是我們之間最深沉的交流,幾乎在一起的每個夜晚都會讀書給對方聽,我喜歡時顏清脆但略顯低沉的聲音,像還未完全老去的孩子。
時顏抱著書端了兩杯紅茶過來,然後坐上沙發背靠我的肩膀翻開書。
我把電視機關掉也靠上他的背,時顏很瘦,骨頭硬邦邦的突出來。
他開始用一種清冷低啞的聲音念書:“我成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個陰雲密布的寒冷冬日。那年我12歲。————”
我沒有打斷時顏詢問故事的梗概,相較於故事本身,我更喜歡他的聲音包圍我的感覺,但漸漸的,作者清新自然直率的文字吸引了我。
念書到深夜十點,時顏的聲音透出疲憊,我合上他的雙手關上書,“該睡了。”
時顏淡淡一笑,認真看我:“雲,你說,那孩子是不是很傻?為了博得父親的愛那樣莽撞激烈。”
我點頭,親吻他的發和額頭說:“我們都一樣,時顏,我們和那孩子都一樣,隻是我們學會了如何讓那種心情沉澱。”
“嗯。”
洗漱完之後我和時顏麵對麵相擁入眠,這麼多年形成的習慣我們從未曾想過改變,我們都需要彼此的體溫,那種溫暖柔和的包容接納,盡管穆青對此咬牙切齒。
第二天早晨是被一陣突襲的寒冷和暴躁的怒吼弄醒的,睜開眼,看見穆青血紅了雙眼殺氣騰騰瞪著我。
時顏乍然失去賴以依存的溫暖,本能的往我懷裏蜷縮,雙手環上來。
穆青倒抽一口冷氣,惡狠狠叫起來:“時顏,你給我醒過來!”
叫完之後把人從我懷裏剝過去緊緊摟住啪的一下不重不輕打了一下仍舊在睡夢中的時顏,爾後再次恨恨瞪我,我不以為意仰頭伸了個懶腰下床走進起居室,關上門時聽見時顏醒來後迷迷糊糊的聲音:“嗯,青,回來啦,早——”
“早什麼早,我才轉身你就和他攪在一起!”還是穆青那沒什麼涵養的爆吼。
後麵卻是時顏軟軟的一句:“別吵,我還要睡。”
“別睡,讓我看看他有沒有怎麼樣你,那個沒節操的男人有什麼好,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膩在他身邊,給我醒過來,把衣服脫了,快點,時顏,時顏,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可惜沒有回答。
我換了一件克什米爾白色針織衫一條棕色燈芯絨褲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回到臥室,穆青正把時顏剝了一半,低頭十分仔細地檢查著他的肌膚,甚至太過仔細,嘴唇都貼了上去。
我笑起來:“穆公子,穆老大,是誰亂沒節操的,不分時間地點場合亂發情?”
穆青哇的一聲叫出來,手忙腳亂拉上被子把時顏嚴嚴實實裹起來,看得太專注,竟然忘了在誰的地盤上,我再次聳肩笑,抱手看他。
“你,你出去,我不準你看他!”
穆青滿臉通紅把頭深埋在時顏頸窩中。
我挑眉,就那麼靜站著看了一會兒穆青,這個男人是娃娃臉,該說是變異呢還是什麼,總之身處那種極端的環境下這麼多年,卻沒有在性格上染上一點陰沉狠辣,仍舊是時顏懷中長不大的孩子,但有一點我很了解,穆青絕對不是天真無邪的男人,他處事果斷,治下嚴明。
發呆的過程中時顏總算有點清醒了,睜開眼怔怔望著穆青,訝然道:“青,你怎麼回來了?”
穆青臉色一黑,撲上床壓在他身上,“我當然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
“青,你快起來,雲,這裏是雲的臥室。”
“不要!反正他變態,愛看不看。”
“什麼?啊,雲!”時顏百忙之中竟然還能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我,我聳聳肩,走向房門,說:“我去準備早餐,時顏想吃什麼?”
“雞蛋培根,燕麥片。”
“我也要!”
“沒問你,穆青。”
關上門,笑了笑,估計兩人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來用餐的。
吃完飯留了煲好的粥在鍋裏,臨走時上樓敲臥室的門,說:“別忘了走的時候收拾幹淨,時顏,我煲了粥在鍋裏,記得吃。”
房裏傳來一聲聲曖昧的悶哼,我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