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思鴉片 第九章 夢夢的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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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十八歲。少女的心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深深吸引,自是滿腔真誠不懼險阻,可惜碰到的是薄情寡義的他,所幸她無意間談起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才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才知這是他心底輕易觸碰不得柔軟無助的角落,才使得他偶爾會流露出遺世獨立的風姿。
他的冷漠,他的不動聲色的拒人於千裏之外,讓聰明敏感的她很快覺得,眼前這個跳脫人世又精明世俗的男人,完全生活在他構築的一個世界中,他願意就會向世人敝開大門,若不願意任何人也別想闖進來!偏偏他構築的世界,精彩、美麗、豐富、無暇,處處充滿著誘惑,就好像是狡猾能幹的獵人,永遠有獵物掉進他放了各種香餌的陷阱,或是不由自主,或是心甘情願,或是不知不覺!
她很快敏銳的查覺了一切,在一段時間的傷心痛苦之後,她振作起來,擦幹眼淚,發誓今生再不會為一個男人流一滴眼淚!她將來要找的男人,必定要給她和母親提供一個足夠舒適安穩勝出絕大多數人的生活。她的愛情已死,沒有愛情的人就隻有追求另一種生活來豐富整個人生,而且會比以前更純粹,更無所顧忌!
她安心而理所當然地依靠他,在心底盡量將他當作至親至愛的兄長,享受其無限製沒有任何理由的資助,然後繼續她長遠孜孜不倦的追求。有了他的幫助,她做起任何事來都順暢得多,包裹自己、充實自己,盡可能的完善自己,等待一個有利成熟的機會。
機會很快來臨,以一種她料想不到的時機突如其來降臨於她身!沈玄出任榮成銀行顧問一職,不想最大的受益人竟是她!
乍見那鼎鼎大名的榮成銀行太子、現任總裁任天齊,她心底十分震懾,不曾想竟是那樣俊美瀟灑的人,有著不輸於沈玄的容貌與風度,又與其截然不同!當時他款款深情,言辭熱切地主動過來搭訕,看樣子,明顯是對她有了相當的好感。
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容貌有著很多人都忘塵莫及的優勢,那堂堂金融巨頭的公子哥兒,應該是看慣了絕世佳顏、傾城姿容,能讓這些幾乎要審美疲勞的人一眼看中,除非她有一獨特吸引人的氣質特色,自從得到沈玄的資助之後,她就一直在這方麵培養自己,如今果然有了成效。隻是要對付那經常混跡於萬花叢中的人,必定要學會如何善加應對。跟沈玄在一起久了,也多少學了一點商業上的謀略,而那些謀略說穿了就是完美的運用古人的智慧:“孫子兵法!”
所以一開始,她並沒有立刻答應任天齊的邀約,反而將沈玄拉出來做了擋箭牌,看看任天齊接下去如何動作。之後的任天齊對她的興趣果然加大了一層,一出手就浪漫大方,給足了她驚醒與甜蜜。她知道自己的希望追求已經漸漸露出了一絲曙光,隻要把握時機,很快長久以來的願望全部皆可實現!她慢慢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幸福當中,幾乎忘記了曾經親手埋藏愛情時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
事情的演變並沒有遵循她心中的規律前行,變得幾近可笑!她怎麼也料想不到,那個傷足她的心,曾令她親手埋藏愛情的人,現在又在她有可能的追求中築了一道厚厚的城牆,堵截了她所有的道路,更毀滅了她好不容構建起來的全部希望!
當她看到那張震驚全城的照片時,整顆心幾乎都不屬於自己了,仿佛被晴天霹靂一擊而中,擊得粉碎,魂飛魄散再難聚攏!她在淚眼模糊中凝視那完美無暇的容顏,暗恨老天的不公與捉弄,這個曾經她愛過的男人,為何要具備這樣一種同時吸引男人與女人的特質呢?若生於那紅顏與戰亂的時代,足夠毀天滅地了!是上天的厚愛還是命運的弄巧成拙?
她依然不敢相信,她隻能尋求言語上的安慰,用尖銳傷人的言辭質問沈玄,讓這個男人親口杜絕她心中的隱患!
沈玄當然不知道她的這些心思,所以在遠走他鄉時,心中仍然放不下她,怕她吃了任天齊的虧,又豈知她在情傷心死背後這番更實際宏偉的追求呢?
沈玄走了,遠離這所城市,她更加可以無所顧忌,也不再有什麼障礙了。這是她原本的以為。可是現在呢?麵對任天齊失魂落魄的容顏,患得患失的神情,以及言語間提到沈玄兩字不由自主的失態時,她還能有什麼以為?
這本自玩世不恭的人啊,竟可以對這種逆倫禁忌的感情如此認真麼?是命中注定的劫數?還是老天爺閑來無事的戲弄?
明明就在眼前的人,明明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可是伸出手去,卻還是什麼都觸碰不到……就像,要跟住時間的腳步,愈跟得進,消逝得愈快。
任天齊是,沈玄更是。
這兩人,她一個也抓不住……
老天爺啊老天爺,非要將她灼傷得體無完膚才甘心嗎?她清晰得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原本以為今生今世不會再為男人流眼淚,誰曾想時至今日再一次淚流成河,又是為了誰呢?嗬,好可笑的羈絆,這個一而再再而三令她眼淚婆娑的男人,始終是她的玄哥——沈玄!就像她命中的克星,輕易扼準了她的咽喉,讓其打落牙齒和血吞……她不得不恨……
轉眼間,她又恨不起來,尤其對著那淡淡的關切的神情時,她所有的負麵情緒都煙消雲散了。仿佛,她的愛恨情仇就是應了她的名字,不過“夢”一場,醒來便散了。
希望與夕陽同落,而無法與晨曦同輝,這便是她可笑又可憐的命運麼?
不,不!心裏明白怎樣,再清楚又怎樣?她不要死心,不要死心,她仍然要爭取,要爭取!
在短暫的心傷流淚之後,她堅強的收回所有淚水,並且聰明的不再追問,輕聲謝著告辭。臨進門時,聽到背後的人輕輕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她頓住腳步,調整了下自己情緒,爾後回首嫣然一笑:“沒什麼,我理解,隻是,我不會放棄。”後一句話她說得尤其堅決,然後十分灑脫的在任天齊呆愣的視線中消失。
感情從來無所謂對錯。有時,知道答案還不如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