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思鴉片 第八章 夢夢的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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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老實向爺爺稟明,代替沈玄接夢夢回家,任莫予表麵上是絕不會不同意的。
是先去酒吧呆一會兒,還是娛樂中心找些樂子?反正總要一些活動來打發時間,到底以什麼樣的娛樂來磨掉這兩個小時呢?一時之間,任天齊竟然沒有了主意。
他也不願意再找錢運出來,上回的倒黴勁他至今難忘。思緒紛飛中,他來到了城中公園,那碧綠的草地在昏暗的燈光下顯現不出白日裏的青翠絕豔,唯有一樣東西仍然明亮,那便是“華光”,不管是朗朗白日的光芒萬丈,還是夜晚的星星點點,都有著別具一格的美。就像那湛然潔靜的雙眸,映照出旁人怯懦卑微的靈魂。
獨自一人呆坐於公園長椅上,一任神思往遊,不願再束縛自己,伴隨著光風霽月,盡情的遨遊在這種蝕骨的思念當中。
倚在學校門口靜候佳人時,那頎長挺拔的身形,那俊美明銳的麵容,吸引了眾多人的注意,紛紛投以友好的目光甚至帶了點討好的味道,然而任天齊全都視而不見,往昔的神采得意此刻俱化作心底的綺念,黯然銷魂,延綿不絕。
夢夢出來的很晚,看見他果然在門口等候,又是高興又是感動,像隻蝴蝶一樣飛過來,親昵又自然的挽起了他的手臂。這本是平常不過的舉動,豈料他的反應不但令夢夢花容失色,連他自己都吃驚——竟觸電似的一下甩開夢夢的手腕,退後一步遙遙站在那裏,中間好像有了千層萬重的火海,再也不願踏上一步。
夢夢怔怔的站在原地,尷尬之餘滿滿的傷心湧上全身,秋水似的雙眸不禁滴淚盈盈,絕美的臉龐慘白一片,在月色的映照下頗有些古人弱不勝衣的感覺。
怔了很長時間,任天齊才定定神,上前一步,盡量控製自己的語聲不那麼呆板,顯得富於感情:“夢夢,走吧。”
夢夢機械的應了聲,跟隨任天齊坐到車裏。
月明星稀,眼看自己的家近在咫尺,這時,夢夢才轉頭凝視任天齊,輕輕道:“天齊,我們能談談麼?”她的臉上慘白之色未減。
“談什麼?”歉疚不安掠上任天齊心間,畢竟,他當初接觸夢夢的動機純粹不良。
夢夢盤桓了很久之後說:“天齊,老實告訴我,當初你追求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任天齊料不到夢夢這麼敏感,也這麼直接——然而,他無法說出真實的原因,也不願再欺騙夢夢。
“是不是……因為玄哥?”夢夢試探著,還沒得到正確答案,眼眸中的顏色已頗有些絕望。
聽到沈玄的名字,任天齊的心頭不受控製的狂跳,他沒有勇氣當著夢夢的麵承認常常心神不屬的原因是什麼,更無勇氣脫口道出對沈玄深入骨髓的思念。
縱然他不說,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夢夢看在眼裏,眸中的顏色完全變成了灰白,瞪大著眼睛注視著麵前的人兒,卻似乎怎麼也看不清,瞬息間,滿腔的絕望已經從內心深處散發,急切地以一種瘟疫般的姿態迅速的感染身遭,什麼也聽不進,什麼也瞧不透……
那眼簾深處懸在心上的人兒明明就站在一尺之外,卻仿佛隔了千層萬重的山巒,連伸手觸及都不可能,更別談心靈的碰撞與接觸。那蒼蒼茫茫的山崖間,原本該是有一座宏偉寬廣的橋梁,筆直的連接著兩邊,是什麼原因讓這橋梁頃刻倒塌,將所有的希望與夢想毀於旦夕之間?是什麼呢?是他,是他啊……
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不知不覺中的光芒就搶去了別人的風頭,不知不覺你就成為了他的陪襯。
她知道,她應該知道的。
她很是絕望地笑了,憶起了以前,憶起了與沈玄最初相識的那個日子,大概也是這樣一個星愁慘淡之夜吧……
她自小與媽媽相依為命,受盡了世人的冷眼欺淩,發誓無論如何要出人頭地,無論如何要讓操勞了一輩子的媽媽過上好日子!可是家境貧窮一無靠山二無機遇三無經驗,要想達到這些談何容易!
五年前,當她與媽媽在下層社會苦苦掙紮,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時,一人自她生命中出現了,帶著滿室的陽光與希望,給她這黑暗的人生中注入了久難觸及的光亮,那人就是沈玄!沈玄常年在美國工作,每到聖誕時才回來一次,為的是找尋生身父母。
就在那一年,那一平安夜,城市的燈火光華照耀,一直是繁榮昌盛的標誌,毫不吝嗇的映照其底下懦弱悲怯的人們……她在賓館四處忙碌奔波,抽得空隙時,總會通過潔淨如洗的落地玻璃,一瞬不瞬的注視外麵人來人往的車輛,神思陷入無窮無盡的幻遊中。
回到現實後,她又得繼續手頭的工作,一間一間的敲門進去為客人擺上免費的水果,順便問一下是否有衣服要幹洗。進入其中一間客房時,發現那客人也正目不轉睛的瞧著窗外,聽到她的問話連頭都未回,客氣的拒絕。
他穿了一件淺色的襯衫,玄色長褲,均都熨得筆挺,看來並不那麼名貴,卻整潔幹淨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出塵之氣。他的人沐浴在昏黃的燈光下,竟像是所有光華俱傾其身,整個人便要抽離人世,飛仙遁世而去!
她失神於眼前客人的跳脫塵世,迷惘的眸子好半晌收不回來。爾後,他像是驚醒,回轉身來,明華淡雅的笑,淡淡的問她還有何事,她方始醒悟。
退出去後,去前台處一問,才知這客人姓沈名玄,住進來兩天了。剛來時,那修長挺拔的身影,那恰到好處的不帶一絲瑕疵的容顏,那平和冷淡又禮貌有佳的態度,一度成為姐妹們暗地裏談論的焦點,而她們無意間的一句話更如點睛之筆,在她心裏激起千層浪濤。
是的,當她第一眼見到沈玄時,整顆心就被那滿目的清冷無暇俘虜了!直到後來才知,這隻是他無意中流露出來的一麵,往常極少流露出的,竟如此幸運的被她撞見!平日裏的他銳利、淩厲、冷漠、精明,才二十三歲,便是商界中翻雲覆雨令人談虎色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