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朝初創 第五十一章 突如其來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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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劉鋹的離去,嶺南的百姓們一點都不悲傷,他們像往常一樣生活著,除了那些永遠交不完的稅,其他的沒有太大的變化。南漢的散兵遊勇們在各地進行複國的計劃,劫殺州縣無惡不作,但也隻能幹些打雜的勾當,潘美、尹崇珂帶領南下的宋軍駐守番禺,局勢暫時得到了安撫。
遠在京師的趙匡胤這時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南漢的事終於算是了結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沒有想到的一個角落裏,惡果已然種下。話說這年即將到來的夏天有點頗不尋常,雨水一天天的增多,黃河下遊的河南、河北各地雨水充沛的過了頭,大有決堤之勢。
六月份,洪水先是在鄭州東北部的原武決口,接著,汴河在宋州穀熟決口。七月份,宋城又決開一個口子。
還沒等各地官員過喘氣,開封北部的重鎮澶州也被衝裂了一個巨大口子,河水向北邊低窪處的南樂、大名府漫去。雨勢接連暴漲,波湧的河水似乎永無止境,久而不能宣泄的洪水繼續從黃河故道向山東各地蔓延,接下來的後果更為嚴重,東江、濮州、鄆州(宋江老家)接連決口,洪水源源不斷的彙聚在濮州、鄆城一帶,梁山泊變的越發充實。
洪水所到之處一片汪洋,千裏良田被淹,房屋早已傾塌,屋頂的茅草漂浮在水麵上,百姓們流離失所,拖家帶口的掙紮在灘於地裏,有甚者淹死在洪水淤泥中,舉目遠望場景慘不忍睹。
俗話說,天災人禍,每有災情,大多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雨水是多了點,可要是各級官吏築堤浚河,也不至於這麼多地方受災,奔騰的河水如摧古拉朽一般,摧朽了河堤,也摧垮了帝國的基石。
眼下當務之急為賑災、重新修築河道,各地常平倉和開封附近的糧倉開始調集糧食,運往受災各地。皇帝欽派修築河道的曹翰、安守忠在各地加緊搶修,一定要在年底完成,不然來年將會有更大的麻煩。
疏於河務的澶州知州杜審肇(國舅)被免職,通判姚恕失蹤,幾天後,有人混沌的河水上找到了他的屍體,官殺、他殺、仇殺不得而知,反正是死了一了百了。
不過,但凡混跡京師的京官們都知道,姚恕跟趙普有點過節,說是過節,其實也不算。姚恕曾有幸參加了趙普主持的一個飯局,可趙大人實在太忙了,公務纏身不說,外加應酬太多,把身為開封府判官姚恕涼在了一邊,等到趙普空閑了,姚恕早已打道回府。
姚恕很氣憤,後果一點也不嚴重,他壓根就不是趙普的對手,可奇怪的是,這一次趙普居然自降身價,主動去邀請姚大人。
趙普感覺確實有些過意不去,派人去請姚恕,這位開封府的辦事員這次神氣了,死活就是不去,不識抬舉幾個字都快寫上額頭了。趙普氣急敗壞,給臉不要臉,仗著開封府,居然不把宰相放在眼裏。等著瞧吧,有你好看的。
沒過多久,機會來了,杜審肇要出知澶州,可是苦無副手,經趙普推薦,姚恕順利成了澶州通判,可不到兩年就死於非命,怎麼說趙普也脫不了幹係。
姚恕到底為誰所殺,該不該死?姑且不論。洪水確實不一般,派去修河堤的人也不是很專業,除了加固河堤之外,他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衝出的淤泥成了兩岸的淤田,沒有衝出的泥沙在河道裏愈積愈厚,雨水一多必然決堤。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養育了華夏兒女,成就了燦爛的華夏文明。可是,慈祥的母親偶爾也有發怒的時候,正如藏地密宗所言,菩薩有慈悲相,也有怒目相。
不過這也不全怪母親河,黃河在青藏高原巴顏喀拉山脈北麓的瑪曲發源,瑪曲的意思為孔雀河,這條細細的河流緩慢的在高原上流淌,經過星宿海、紮陵湖、鄂陵湖,水流不斷增多,但水質依然清澈。
特別是在星宿海,四千多米的海拔上,幾乎與天相接,每當夜幕降臨,水麵上就會呈現出一幅繁星點點的蒼穹圖,可一睹星空的奧妙。
在青、甘、川交界的瑪曲縣,西北偏東南走向的河水拐了一個180度的大彎,向西北流去,又在龍羊峽做90度轉彎,向東流去。過劉家峽、蘭州,進入黃土高原,千溝萬壑的高原上到處都是黃土,這種土質少有紅土的黏性,遇水即溶,河流變的渾濁不堪。接而流向賀蘭山與六盤山間的一塊西南偏東北的狹長地帶,在這裏出現了第一塊衝擊平原。
從平原北流而來的河水被攔截在陰山南麓,衝擊出第二塊平原——河套平原,還形成了那個頗有名氣的烏梁素海。從瑪曲到這裏,河道沒有太大的變化,或者說更本談不上河道,黃土高坡上的溝壑將其牢牢鎖定在山溝裏,隻有在平原上才有衝撞的可能。
在河套地區,河水折了個“幾”字形,而後向南流去,在潼關又彙入了渭河和涇河,流向再次改為向東。在隴上,渭河流經秦州,人們習慣的稱其為禹河,千百年來一直如此,好像跟大禹治水有關,從汾河到渭河,大禹的足跡可謂遍布各地。
別急,在河南、河北也有大禹的治水足跡,河水從孟津到滑州,北折過漯川入大陸澤的這段也叫做禹河,這條禹河北流到滄州北部入海。這條河道是最早有記錄的黃河河道,也是黃河第一次改道,時間在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至於更早以前黃河是怎麼流的,無人知曉。
據統計,自第一次改道到花園口被炸的兩千多年間,從孟津到入海的這段距離上,黃河改道二十多次,決口無數次,三年一決口,百年一改道,這就是黃河。
宋初,黃河的流向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自漢武帝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決口以後,河水南流的趨勢已經很明顯,北流的河水在滑州、澶州一帶改道,經濮陽、濮州、陽穀、聊城、禹城、臨邑流向利津入海。
這條新的河流軌跡一直延續了千年,有時偶爾也會出現決口的偏差,比如鄆城梁山的水泊越來越大。河流帶著大量的泥沙向南邊淹去,一次又一次,經過長久的堆積,南岸河堤的基礎越發的牢固,河堤的加固在步步的加高,大有超過北岸河堤的趨勢。
十一月份,京師南郊的祭天大典如期舉行,趙匡胤在祭壇上焚香禱告,望蒼天降福大宋,保大宋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特別是要風調雨順。
祭天、恩賞、寬宥囚犯、普天同慶,這是祭天永遠不變的流程,對這個程式趙匡胤早就熟記於心,一切進行的很順利。
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出了一件事,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趙匡胤眼中這件事絕對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也就是說,他先前努力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打了水漂。
事情是這樣的,在祭天賞賜的過程中,負責皇帝護衛的禁軍每人都拿到了賞錢,按說辛苦了一趟,拿點賞錢很正常的。可是其他的禁軍鬧意見,鬧得最凶的就數平日裏拿俸祿最高的川班內殿直。
這些人是趙匡胤從孟昶親軍中選出來的,作為降兵,從來沒有為大宋建立尺寸之功,能有這樣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可他們有點不知足,老感覺自己是後娘養的,也許是孟昶對他們的待遇太好,他們根本不把趙匡胤的那點俸祿放在眼裏,幾名川班內殿直的軍校敲響了宮門外的登聞鼓,想在趙匡胤處討個說法。
皇帝被這群人氣壞了,這是要挾皇帝?他們憑什麼要那麼多的賞賜,供養他們是為了讓他們效忠的,不是隔三差五討賞錢的。鬧事的四十多人被集體發配,剛組建沒多久的川班內殿被永久注銷。趙匡胤是個明白人,自己起於兵武,成於兵助,但絕不能毀於兵患。幾十年前,一群禁軍就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要挾於唐莊宗,所向無敵的後唐軍又與地痞無賴何異。
人的貪婪永無止境,用錢收買人心是行不通的,再多的錢也填不滿他們的胃口,官員禁軍同樣如此。
這個小插曲使得神聖的祭天如同市井買賣,用收買的人心去換取上天的憐憫,人心不齊勢必難成,上蒼的回應很直接、也很簡單。
開寶五年(972年)夏季剛到,洪水如期而至,澶州的濮陰決口,河水再次湧向了梁山泊,借泗水河道進入淮河。情形緊迫,如再不加以治理,奔騰的黃河將與大江交彙,更可怕的是,黃河將大量的泥沙帶入淮河,一遇大雨,淮河兩岸必為千裏澤國。
黃河治理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困擾了華夏民族幾千年,身為大宋皇帝,趙匡胤也是束手無策,他派曹翰等人修好的河堤,不到半年時間被再次衝毀。
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好辦法,上遊的黃土高原沒法挪動,再者說那地方自己也管不著。剩下的就隻能疏浚河道,可疏浚河道也非一日之功,長年累月的疏浚,必將勞民傷財。
不過,趙匡胤相信民間還是有能人的,一紙求賢詔在各地瘋傳,求訪各地治河能人和治河典籍,典籍確實找到了一些,內容無非是因地製宜、順勢而為之類的大道理,然後搬出大禹治水的例子,看上去合情合理,有理有例。
其實卻不然,當皇帝詢問誰可去治理河道時,大家都開始裝聾作啞了,此一時彼一時,大禹時的黃河跟現在的黃河已經沒法相提並論,黃土高坡上的樹木越發的稀少,河水中泥沙增加量卻是日甚一日。
這幾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務,誰也不願做第二個姚恕,六月到七月間,北至大名府,南至澶州以南,到處洪水泛濫。京師西北不遠處的陽武,西邊的鄭州,東南的南京宋州,洪水鬧騰的更是厲害,再如此鬧下去,開封就洪水的下一個目標。趙匡胤趕忙征集五萬役夫奔赴各地搶修,修一處是一處,必須要趕在秋季到來之前搶修完畢。
皇帝惶恐不安,莫非是自己為政失德,用人不當才招來老天如此的懲罰,要好好檢討一下。像前幾年求雨一樣,他準備了貢品,日夜焚香祈禱,希望老天能夠明示,給他改過的機會。
除此之外,他將宮中的宮女放還回家,以期能夠感動上蒼,就連他最痛恨的貪官們,也給了他們將功贖罪的機會,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