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荊棘滿懷天未明 第二十七章 昔時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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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與臉龐接觸的一刻,臉上有本能的惡心的意味浮現出。疼得久了,便如同左半邊的臉被火辣辣地灼傷。王後並不動怒,隻是冷眼地看著景妃。自然了,這些年在她地位直逼中宮的時候,受的屈辱還少麼。隻是不如今時今日這般劍拔弩張罷了。所謂忍讓與寬容,不過是在彼此權勢相去不遠的時候所作的模樣罷了。而真正意義上的,彼此早就已經水火不能相容。這些年,景妃視自己為死敵,自己又何嚐不是?一日不除,便如坐針氈。
想到此處,王後露出一抹冷漠的笑容。而鸞妃的話則讓景妃一驚,鸞妃笑著看著景妃:“姐姐,這些事情你做沒做我不知道,隻是有一件事情,若說是你做的,卻是不為過的。”
景妃的臉早已經氣得變形,而殿下則隻是對著王後道:“你先起來,這樣跪著,傷了身子,畢竟犯錯的不是你。”語罷,殿下冷眼看了景妃一眼。
王後搖頭,道:“臣妾教導宮嬪無方,以致釀成今日大禍,是臣妾的過失。“
殿下仍是固執,”你先起來。“語罷,又瞧瞧鸞妃,”顰兒,你既然這樣說,必然是還有其他的事情了……“
鸞妃拍拍手,蘭依已然將一對鐲子遞到了鸞妃的手上。鸞妃平靜道:”殿下可還記得昔日芳儀偷盜景妃鐲子一事?“
殿下皺皺眉,略一點頭。景妃瞧了鸞妃一眼,複又匆忙對殿下道:“殿下,臣妾對著您從來不會說謊,既然如今華氏要來這件事來說,那麼臣妾承認了便是。隻是毒害王嗣,陷害妃嬪的罪名,臣妾實在是擔不起。”
鸞妃也不理會景妃隻稱自己為華氏。她又何嚐不知,這些年與景妃維持著表麵的溫和,其實內裏早已經就是水火不容了。如今鸞妃坐穩了妃位,景妃自然是不能再動她了。可是昔日鸞妃從正五品嬪晉升上來的時候,即便是昔年在王府裏的時候,景妃明裏暗裏給她使的絆子如何不少?
如果不能將對方一擊擊倒,鸞妃自然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鸞妃笑道:“其實臣妾當日便起了疑心,芳儀不過是從寧宮來的,且家裏的境況並不算十分差,如何會動了這樣的念頭……且這鐲子,別的不說,是王後賜予臣妾與景妃兩人的。昔年殿下這鐲子不過隻有一對,臣妾手上帶著一環,景妃姐姐手上也帶著一環,那麼這一對,又是從何而來呢?”語罷,隻是看著景妃。
景妃毫不畏懼,嗔道:“這對鐲子既然在妹妹手上,妹妹自然比本宮更明白這對鐲子是哪裏來的。”景妃頓了頓,“昔年之事,的確並不光彩。但的確也是芳儀身邊的綠痕姑娘發現這事來告知本宮,本宮不過是查個水落石出而已。”
鸞妃皮笑肉不笑:“這對鐲子是哪裏來的,我卻是不知道。但今時今日在永巷的綠痕,一定比我更清楚明白。”語罷,她看著殿下。殿下沉吟著道:“元福,去帶綠痕來。”
元福弓著身子道:“殿下,柳婕妤小主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奴才方才進來的時候,見她帶的那宮女兒似乎有些眼熟,似乎便是從前的綠痕……”
殿下想了一想,道:“你便傳婕妤進來。”元福點了點頭,片刻已然帶了柳婕妤進來。
黛若進來之後,打量四周,一一行過禮之後,心下已經有了計較:“殿下恕罪。臣妾來回報,慕容婕妤已經安置柔華宮了,一時間沒有什麼大礙了。隻是……柔華宮一時供應還不十分周全,難免有些錯漏。”
殿下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既然宮人這麼看不上柔華宮……”殿下一笑,“傳本王的意思,晉封慕容氏為正三品貴嬪。封號再定。”
黛若心中一喜,道:“是。”旋即,又拍了拍手,“帶上來。”
隻見方才那永巷裏的姑姑便踉踉蹌蹌走了上來,黛若冷聲道:“你把方才對我說的話,再原原本本對殿下說一遍。”
那姑姑怯怯地看了景妃一眼,景妃眼中的畏懼隻是一瞬,已然被王後收在眼裏,露出了含蓄的笑容。
彩玥努努嘴道:“姑姑方才說得那麼溜,如今到殿下麵前舌頭便打結了似的。”
那姑姑忙道:“奴婢不敢。”
黛若回頭一看:“你好好回了話便是。”
“是。”那姑姑諾諾道:“是。慕容氏……不,是貴嬪娘娘一早進永巷的時候,奴婢便被告知娘娘是有些風濕的,所以給娘娘選了最潮濕的那間屋……素日裏,也是讓娘娘做最冷濕的活兒……”
那姑姑還沒說完,殿下心中已然一凜。二月一見,素素的腿腳便已經被作踐成了那樣。如今半年過去……殿下幾乎是憤怒著道:“貴嬪有風濕的一事,宮中並無多少人知道……你且說說,是誰這樣狠毒的心思!”
那姑姑略一抬頭,撞上景妃逡巡的目光,正欲說話,景妃已然冷聲道:“是臣妾。”
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殿下已經給了景妃一巴掌:“你好狠毒的心!你明知素素素日裏的腿腳不好,永巷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要這樣百般刁難,不肯放過!”
黛若沉了沉聲道:“稟殿下,方才臣妾聽元福公公說殿下要急著找綠痕,正巧,臣妾從永巷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綠痕在貴嬪姐姐的屋外鬼鬼祟祟,便將她帶來了。臣妾想著,當年芳儀偷盜一事似乎還有蛛絲馬跡可尋……把綠痕帶上來,臣妾告退。“
殿下艱難地點了點頭,隻覺得呼吸之間都是苦澀的。景妃的淚水已然滑過臉龐,卻仍是堅毅著道:“是臣妾做的,臣妾認!可是殿下,臣妾這些年來陪著您,臣妾是什麼為人難道您不清楚?”
“清楚?”殿下苦笑,“自從你生下涵兒,掌握六宮之權,本王便不再了解你了!你自己想想,這些年來,是六宮之權與世子之位更重要,還是本王更重要?如此荒唐的話,實在不必再說了!”他看了一眼那姑姑,冷笑道:“這宮女也不是什麼善類,即刻逐出宮去!”
那姑姑忙哭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王後輕輕咳嗽了一聲,“為正宮中規矩,殿下還是即刻杖斃的好。”
殿下並不置可否,隻是別過頭去。元福如何是不懂事的,便忙將那姑姑托了下去。不消片刻,便已經再無聲息。
鸞妃看了一眼蒼老了十幾歲的綠痕,道:“既然出來了,也見著景妃如今的樣子了,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綠痕福了福,道:“昔日奴婢犯下大錯,以致芳儀小主被禁,貴嬪娘娘與婕妤小主受牽連,如今若可,奴婢願意以死相還。”她看了一眼鸞妃手上的鐲子,“那對鐲子,是景妃娘娘讓奴婢放在芳儀小主宮裏的。當夜景妃娘娘便會來搜宮……奴婢不敢不從,因為景妃娘娘是正二品妃,昔日的芳儀小主隻是個不得寵的小媛,尊卑之別,的確懸殊。奴婢風中草芥罷了,如何敢不從?”說罷,她看了殿下一眼,“殿下自然也明白,像奴婢這種終日處在後宮之中的,除了妥協與受人牽製,便沒有旁的選擇了。”
景妃倒抽了一口涼氣,大笑三聲,指著綠痕顫顫道:“是誰指使了你來陷害本宮?啊?如你所說,為何會有一對鐲子呢?”
綠痕不卑不亢道:“娘娘……娘娘既然能夠這樣不顧及奴婢的生死……娘娘當日賞了奴婢一環作為嘉獎,可奴婢如何不知留著這鐲子便是禍害呢?索性全給芳儀小主,這樣來日若是能夠翻供,奴婢此身便能夠分明了!”
王後讚許地看了綠痕一眼:“你很聰明……”旋即,便轉了淩厲的調子,“隻是這樣的聰明,用在一個奴婢的心思上,隻怕會讓你的主子日夜不安吧。”
綠痕平靜道:“奴婢沒有什麼好怕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保住奴婢的性命罷了。當日景妃為了牽連剛入宮便封了婉儀的貴嬪娘娘,便也讓奴婢把貴嬪娘娘牽扯進這件事情。後來的事情,大抵都是如此了。”
景妃幾乎要氣得發瘋,“好!好!一個二個都被指使了來陷害本宮?”她轉過身去,冷眼著王後與鸞妃,“你們,很好!一個忌憚我的權勢,一個忌憚我的孩子,便要將我打壓到這地步麼?”
鸞妃坦然道:“沒有人要打壓你,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忌憚你的孩子?”王後冷笑一聲,指著鸞妃道:“你敢說,你不忌憚她生下孩子?”
似乎是有什麼秘密被撕開了一般。恐懼與絕望頓時布滿了景妃的臉龐。不!不!不!那件事情,他絕對不能夠知道!否則今日一切的事情,就會全部加到自己的身上!
景妃強自鎮定道:“本宮有什麼好忌憚的?本宮已經誕下世子……”
王後笑道:“昔年你沒有孩子的時候,你敢說你不怕鸞妃在前麵生下了孩子,奪取了你後宮第一妃的地位?你與鸞妃這些年來明爭暗鬥,此消彼長,這些本宮與殿下都看在眼裏。鸞妃一再忍讓,而你卻如此狠心!”
景妃的笑容有些抽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鸞妃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小腹,王後淡淡道:“你不知道,本宮卻聽聞你素來善於製香,儀元殿多年來的龍涎香都是你的手筆。”
聽到這裏,鸞妃頓時如同五雷轟頂,幾乎是發瘋似的喃喃道:“這些年來……這些年來,你侍寢從來不到儀元殿……你勸殿下讓我到儀元殿侍寢……侍寢……我原以為你是鄙夷我的出身,不配讓殿下到我的宮裏……你……難道你……”
鸞妃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瘋狂的麵容對景妃絕望的眼神,“有麝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