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荊棘滿懷天未明 第二十六章 昔時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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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若趕到永巷時,裏麵已經亂作一團。黛若心中一沉,忙尋了管事姑姑來問話:“婕妤小主怎麼樣?”
那姑姑原是見慣了宮中起落了的,黛若一向得寵,她心中便也明白幾分,便好著性子道:“回稟婕妤小主,慕容婕妤小主如今性命尚無大礙,太醫已經在裏麵診治了。”
黛若舒了一口氣,打量著四周道,心中似乎覺出了什麼不對,臉色一沉,道:“還勞煩姑姑帶我進去看看。”
那姑姑心中一慌,麵上馬上露出了幾分要製止的神色,黛若揚揚頭,彩玥已然上去扶住了那姑姑,彩玲這廂忙跟著上來,黛若冷冷道:“看你這麼慌張,什麼事情都不必再說了,既然殿下讓本小主來做主,那麼本小主就做主將你換做和那些姑娘一同勞作了。”
那姑姑還欲再說,彩玥已然笑盈盈道:“姑姑好不懂事,居然看不清楚狀況。這宮中的人啊,隻要沒有死絕,就有翻身的一天……姑姑忙著奉承別人、討好別人,這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啊。”
黛若頭也不回,隻是在彩玥·身邊冷聲道:“仔細問問她,看是誰的意思。如今宮中有大的變故,說不定到時候她還派得上用場。”
彩玥會意,黛若便攜了彩玲進屋去了。
剛一進屋,黛若就被屋裏的瘴氣給迷住了,彩玲忙擋在前頭,隻見幾個太醫慌慌忙忙在屋裏轉。那屋本就小,牆角又都塞了多少青苔似的,可見這裏的陰濕了。
黛若幾欲要落下淚來,她何嚐不知道,素素的腿骨一向就不好,陰雨天氣幾乎是疼痛得無法站立的。而這些事情,除了宮中素日裏與素素有來往的人,都不知道。黛若心中一冷,已然猜到了幾分——她又何苦如此,又何苦如此呢?
一個有見識的太醫忙走了上來,行了禮,對黛若道:“婕妤小主,慕容氏一切都好。幸虧所食的蛇毒並不多,否則……”
“蛇毒!”黛若失聲叫道。
太醫鎮了鎮神,“是。微臣已然查看過慕容氏的吃食,想必是有人在她的飯菜裏下了毒。隻是還好,下毒的分量並不算多,若是再多那麼一點,那麼即便是華佗也難……”
黛若鎮定了神色,嚴肅道:“什麼慕容氏不慕容氏的!殿下的意思,已經複了婕妤小主的位分,本小主的意思,若是婕妤小主可以挪動身子了,還請太醫將婕妤小主移到柔華宮治療,太醫也輕鬆些。”
太醫忙道:“是!是!”
黛若冷眼看了一下周圍,終於在人群攢動中尋到了音袖的影子,忙將她喚來:“可還好?”
音袖見了黛若,忙行了個大禮,道:“奴婢參見婕妤小主!婕妤小主萬福金安!”
黛若忙扶了音袖起來,“怎麼?怎麼?我和你家小主一向友好,你我又何必生出這些嫌隙來?”
音袖含了幾分淚意,“再見到小主,小主已經位列婕妤之位,奴婢恭喜小主!奴婢恭喜小主!”
黛若亦幾乎要落淚,然而仍自鎮定著,附耳在音袖身邊道:“毒藥的劑量可掌握好了麼?”
音袖點點頭,語不傳六耳,“是。”
黛若舒了口氣,“好,如今殿下已經複了素素的位分,你便也仍是柔華宮的大宮女兒了,一切事情你且好好掌握著,我這廂還有事,若是你家小主醒了,便傳人來喚我。”
音袖又跪下,“多謝小主救命之恩。”
黛若看著她,半是感慨,半是淒涼,“若是我和素素早能如此,也不至於讓她在永巷中受這些苦楚。到底是我不好了。”
音袖還欲再說些什麼,太醫已經走上前來,道:”稟婕妤小主,一起安排穩妥了。“
黛若看著素素的麵容,已然是枯槁到了極致,不過還好,雖然如此,人卻還健在。至少,至少,有這一口氣,便不怕沒有來日。黛若舒了一口氣道:“好,勞煩太醫了。”
彩玲附了上來道:“小主不怕太醫……”
黛若冷笑一聲:“太醫是殿下的意思,她們不敢指使,他們亦不敢多做。”
彩玲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咱們如今……”黛若朝屋外望了一眼,見還沒動靜,不由失聲笑道:“沒想到這姑姑嘴這麼硬……我就不信了,她方才那麼謹慎小心,應對得宜,便不會不懂得宮中的人隻要沒有死,便會有翻身的那一日這麼淺顯的道理……若是沒有人指使她,她決計不會……”黛若頓了頓,“帶她回春華宮,我倒要看看,是誰做了這順水推舟的事情。”
正說著,卻見屋外有人影閃過,黛若心中一緊,喝道:“什麼人!”
這廂永巷的事情已然了結,殿下便已經落腳到了儀元殿。景妃、鸞妃正坐於王後之下。殿下一恍惚,似乎是看錯了一般,這樣的景象似乎是昔日還在王府裏的光景。隻是如今,變故生了這許多,故人還在,卻也是一種慰藉。
三人起身行禮,他輕聲道:“都起來吧。”
“是。”
旋即,殿下走到了上座,道:“方才人多口雜,如今有什麼事情,全部可以說了吧。”
王後小心翼翼道:“人證殿下已經看過,那麼殿下便不得不重查當初之事。”
殿下半是悠閑,半是無奈道:“本王已經放了慕容氏出永巷,複了她的位分……這件事情,無論是誰做的,本王都不想再多管了。”
景妃橫了王後一眼,又道:“今日隻有咱們四個人在這裏,說白了,外頭那些人都是旁人,有什麼話,王後娘娘還不好說開了麼?”
王後輕輕地搖搖頭,“慕容氏是否冤枉,鸞妃妹妹、景妃妹妹與殿下想必都是知道的。既然當初喜兒、翠兒咬定了是尹妃做的,殿下也隻能讓慕容氏來擔罪,殿下的苦心,咱們都明白。”
殿下看了王後一眼,又道:“尹氏囂張跋扈,本王已經將其貶為貴嬪,無詔不得再見。”
王後的神色冷了冷,旋即恢複正常:“既然如此,尹氏不能好好伺候殿下,便是無用。貶為更衣,抑或是采女,臣妾都無話可說……隻是先前呂昭容失子一事,殿下卻不得不給呂氏家族一個公道,否則前翻的辛苦,皆是白費了。”
殿下沉吟著道:“尹氏被貶為貴嬪,三妃之位缺了一個,那麼便給呂氏一個妃位,用著從前的封號,也算是撫慰呂氏一族了。”
王後搖搖頭,指著景妃道:“殿下問景妃妹妹便可以知道,若是今日世子又一星半點的不是,那麼她是想自己位臨中宮更好,還是將仇人碎屍萬段更好?”
景妃一驚,複又道:“娘娘所說,並無不妥,隻是此事不是臣妾做的,臣妾無話可招。娘娘苦心孤詣如此,究竟為何?”
王後定了定神,輕輕從懷中取出了一對雲鬢,問景妃道:”妹妹最聰明不過,這是什麼,妹妹認得麼?”
景妃看了一眼,笑道:“這的確是妹妹的東西,且是昔年正宮太後賜給曦宮,臣妾好好收著在,怎麼會到了姐姐這裏。”
王後歎了一聲氣,喚了朱兒:“朱兒,你來說。”
朱兒行了禮,道:“是。”朱兒徐徐道來:“這東西是從翠兒和喜兒神上搜出來的。其實當日奴婢聽娘娘一說,奴婢就好奇,既然是景妃審案,那麼翠兒與喜兒兩個丫頭又為何會先咬住景妃娘娘不放,之後再改口是尹貴嬪所為?奴婢琢磨著有句話說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改口之後的話,讓人更容易相信,不是麼?”
王後喟然長歎,“朱兒說得不錯,這東西是從翠兒與喜兒藏得極為私密的地方搜出來的,且景妃自己也說了,自己收得很好,若非是自己賜給旁人,旁人又如何能夠拿到?本宮不會多說些什麼,隻看殿下的意思。”
殿下似乎是驚訝,似乎是無動於衷,良久苦笑道:“本王沒有想到,苦心孤詣打壓妃嬪和王嗣的,居然是你!”
景妃大叫一聲:”臣妾冤枉!”
殿下長歎,道:“景妃啊。你剛入府,本王就給了你側妃的位置。饒是後來納了顰兒為侍妾,也不曾動搖你的地位。後來你家道中落,隨本王來了曦宮,本王也是給了你昭儀之位,即便後來顰兒與你並列為從二品九嬪的昭媛,你也是這宮中除了王後最金貴的。後來封妃,賜你協理六宮之權,直到你誕下涵兒,本王也給了他世子之位,縱使後來冷落過你,可是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景妃回憶起往事,心中悵惘,終於狠心道:“臣妾為何要滿足!昔年龔氏一族在朝中如何得寵,而王後出身區區木氏一族,實在是算不得什麼!臣妾後來而已,被封為側妃已然是忍耐至極,然而殿下還納了華氏為妾!”說罷,她看了鸞妃一眼,“殿下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麼?如何容得你的枕側有他人酣睡!即便如此,殿下還要再納新人!殿下若是逢場作戲也罷,為何對慕容氏如此寵愛,且事事都講給她聽!即便是她去永巷了,你對她仍然是不能忘懷,那麼臣妾算什麼?我!算什麼!”
鸞妃搖搖頭,“姐姐,是你太在意地位與榮寵了!”
殿下正欲說什麼,景妃已然怒號:“我在意地位與榮寵,你敢說你不在意?你若是不在意,如何能夠爬到今日的正二品妃位!說句不好聽的,昔日你不過是王府裏的繡娘,如今能夠與我並肩,自然是應該自求多福!你敢說,本宮今日落魄至此,你沒有一分半分的參與其中!”
鸞妃坦然道:“我敢。我相信,一切因果報應,不過是在人而已。”
王後對著殿下道:“殿下,景妃毒害王嗣,陷害妃嬪一事,已然昭然若揭,隻是不知殿下……”
景妃霍地站起身來,對著王後迎麵便是一巴掌,“嗬!你區區木氏,如何能夠這樣得意!”
殿下怒道:“放肆!景妃毒害王嗣,陷害妃嬪,以下犯上,目無尊上,著降為正五品嬪……”
鸞妃清冷一聲,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殿下,景妃之罪,遠遠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