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嵐沉浸在那段泛黃蔥蘢的時光裏苦笑地勾起了嘴角，她重新看向嚴珀，心想這就是讓她整個少女時期都深深沉醉的男人，這就是讓她一度那麼幸福滿足的男人，現在他坐在她那麼近的地方，而她卻失去了他。
    回憶分明很短暫，然而等陸雲嵐恍過神的時候，家長會已經結束了。任課老師逐一被心切的家長圍住問個不停，身邊的嚴珀也站了起來。
    “我後天飛意大利。”陸雲嵐坐在位置上，在嚴珀邁出步子之前說道。
    嚴珀背身站著，微微側過臉，“我知道。”
    陸雲嵐扶著桌沿慢慢地站了起來，伸出手揪住了嚴珀的衣袖，低著頭，低聲說：“陪我走一走好麼，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嚴珀抬起手，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自己的衣袖，轉過身看著她，說：“好。”
    陸雲嵐短促地笑了一下，不過笑意淺得能被風吹走。
    二十分鍾後，兩個人沿著走廊並肩走在了一起。星期五的傍晚，操場在餘暉裏沉寂下去，很多教室都已經空無一人了，整座校園也格外寧靜。
    “這次巡演要多久？”嚴珀輕聲問，口吻不生疏也不親近。
    陸雲嵐暗暗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兩個月。”
    “我看你又瘦了很多，身體撐得住麼？”
    陸雲嵐強忍著翻湧而上的酸澀，過分用力地控製著聲音，把話壓得沒了語調，“我沒關係。”過了很久，陸雲嵐屏息問道：“所以，顧然才是顧言的弟弟麼？”
    嚴珀正視前方，領會了陸雲嵐的意思，口氣沉重地說：“是。”
    陸雲嵐又安靜了一下，說：“為什麼會這樣，我爸爸確實按照嚴叔叔的臨終囑咐，照著他說得去澤仁孤兒院找顧言的弟弟啊。”
    嚴珀的聲音像是一把滾燙的沙石，“出了一點問題，不過這個你不用知道。”
    陸雲嵐一顆心懸了起來，她考慮了幾分鍾，又說：“我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什麼事或者什麼人身上，從你的角度來看，無論如何我爸爸一定難辭其咎。我也知道我這麼說可能會讓你覺得我在偏袒我爸爸——可是……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因為這樣的事，不可能是一個人的錯誤造成的，我希望你別記恨……”
    “我會有分寸。”嚴珀打斷了她。
    陸雲嵐握著手袋的手指微微地收緊了，她的聲音輕得不像話，“知道了。”
    嚴珀重新看向陸雲嵐，接著就站住了。陸雲嵐多走了一步之後，也停了下來，轉身扭頭凝視著嚴珀。
    傍晚了，夕陽把校園分割成了明明暗暗的幾塊，越來越靜謐，間或有風吹來。
    陸雲嵐抬手把吹拂在臉上的發絲輕輕地撥了回去，心裏的陷下去的那個缺口隨著彼此沉默的時間越來越深。
    “你不用擔心我會記恨或者遷怒誰，雖然我確實這麼想過。”嚴珀看出了走廊，視線放得很遠，操場有幾個學生的身影，三三兩兩地走著，不知要去哪裏。“可是比起那些，我現在最想做的，隻有一件事而已。”
    “顧然，他一個人長大，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受了很多委屈，從來都沒有人向他道歉……”嚴珀刀片似地嘴唇輕輕地開合，眼底像是撒了一把碎玻璃，閃閃爍爍地發著光，“我很愧疚，我想彌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