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前樓正廳，隻有我和南辭兩人的餐桌，擺了五六樣精致菜色。他間或為我布菜，自己吃的卻實在不多。我知道他身體不適，應該是吃不下的，所以也不願勉強。看來剛才他說自己餓了，恐怕隻是想讓我吃點東西吧。
    正廳燈火點得通透，將他滿麵覆雪霜白輝照的一覽無遺。
    我心有不安，見南辭碗裏飯菜半天都沒再動，便放下筷子，說：若是吃好了，我們就回去吧。
    ——你一天都沒正經吃飯，這才幾口就吃好了？
    他凝了眉再問：芙蘇，可是這些不合胃口？今天時間有些倉促，明日我再為你準備些喜歡的好麼？
    他道菜不合口，可桌上這五六樣哪一盤不可口哪一碟不精致？我隻是實在沒什麼胃口，更不忍心讓一個傷病之人在這裏陪著。
    回他以慰心笑容，我說：這些都很好，我真的吃好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時間其實不早了，然而我們剛走出廳門就見賀書儀迎麵趕來，人還未至跟前便說：少帥，軍中急件……
    他看見我在，稍猶豫了一下。我明白他們接下來要談軍務，我在一邊或許不太方便，於是向他頜首轉身打算自己先行回去，卻被南辭拉住了。
    他向賀書儀道：無妨，說吧，什麼事？
    ——少帥，是……滬城那邊出事了。
    我心中頓時一緊，脫口便問：滬城出了什麼事？
    我擔心滬城裏的葉家，更擔心華容安危，因而根本來不及顧慮自己此刻反應是否過於激烈。好在賀書儀隻是微露驚訝，立刻答：剛接來電說，我們留在那裏的五千守兵遭穎軍突襲，現在防線快要破了，恐怕堅持不到天亮。
    南辭沉聲問：穎軍不是撤出滬城外百裏麼？當日殘兵剩不到三千，即便是從東圍調兵也不該來得這麼快啊？
    ——少帥，來電說穎軍有七千餘人，看樣子是從未撤出滬城。
    ——七千，我真是大意……當日他們落敗成那樣都能忍住不現身，看來等的就是這一刻，還真是有耐性……
    南辭沉吟片刻，冷冷一笑，再道：他果然有些手段。
    轉而，他側首看來，叫我：芙蘇，你先回房休息，有事就吩咐綠娥，我出去一下。
    ——你……
    手上那方溫熱被抽離，讓我心裏也跟著莫名一寒，下意識再抓住他，忽又覺得不妥。軍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作為一軍統帥，是無論如何都沒道理置之不顧吧？
    於是鬆開手，我看著南辭，說：你……要小心。
    他剛才笑容裏的冷然之色頃刻蕩然無跡，獨獨剩下眼底的春芳暖澤。他向著我微笑點頭，鄭重承諾：好，你等我。